“我是认真的。”
克林见对方不信，立马用上了更郑重的语气，随即他便站起来，开始仔细地检查起这间地牢来。
“让我来看看这扇破门……”
“其实我也不在乎。”
正当克林在研究那扇铁门时，他听到艾迪这样说，克林有些惊讶，他回头望了一眼对方，“啥，你不在乎？你不想从这逃出去了？”
“也许想，也许不想。”艾迪颓废的靠着墙，克林看不清他的表情。
“哈？你之前还怕得不行呢？”克林拉了拉那扇铁门，发现它是通过门闩从外面上锁的，根本没办法从里面打开。
“我怕的从来都不是被绞死，我只是不想再被——”艾迪盯着站在门边的克林看了一阵，随后露出一个苦笑，“算了，你什么也不懂。”
“别这么说，我还比你大几岁呢。”
克林不死心，又摇晃了几下门，铁门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几块铁锈从上面掉了下来——这门看上去虽然破破烂烂，但却是异常坚固，根本无法从里面突破。
“克林，有人会来赎你出去吗？”艾迪突然转移了话题。
“呃……”克林听到这个问题后愣了一下，随即他就想到了赫拉斯，“应该会的，他会来的——但最好还是别来，不过要是我们没法逃出去的话，他会带我们走的。”
“这很好。”艾迪看着克林忙碌的身影，自言自语了一句，“他是你的什么人？”
克林停了下来，艾迪的这个问题让他认真地思考起了他和赫拉斯之间的关系，虽然他之前也想过很多次——族人？伙伴？还是别的什么……克林不清楚，但他知道赫拉斯对他很好，好得甚至有些超出了这些关系的范畴。
那个梦再一次阴魂不散地在克林脑海中浮现，一些隐秘而暧昧的想法就此开始滋生，就像是一点脆弱的火星。
克林察觉到后，赶忙惊慌失措地吹灭了它。
“朋友，至少我感觉是，但我不知道他的想法是什么……”
——我想，他大概是想当我爹。
克林把后面那句话咽了回去，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好广而告之的好想法，他转而趴到地上，一点一点地开始检查起墙缝，想要找到什么薄弱的地方。
“别费那个劲了，克林，这里不会有被人挖开来的地道的，那些被抓来的人最多只能在这个地牢里待上两天。”艾迪掀开裙子，从绑在大腿根的袜带上取下一个小口袋，他从里面倒出两颗胡麻，“曾经也会有人把我赎出去的，不过现在没了……”
正如艾迪所言，这间地牢虽然破旧，但这种简单到极点的构造也为它带来了坚实的可靠性，这里就像是个密不透风的铁盒子一样，克林的尝试和之前一样——一无所获，而艾迪后面那句话里透露出的悲伤让人无法忽视。
克林站起身拍了拍手，放弃了通过地牢内部设施的薄弱点溜出去的想法，然后顺便一脚踢飞了那只不为所动，仍在啃噬同类尸体，半点都不害怕人的灰老鼠——克林看它不爽已经很久了。
大老鼠发出一声惨叫，拖着长长的腐烂尾巴窜到了暗处。
“是你的那个朋友吗？”克林重新坐回了艾迪身边，用力搂了下对方的肩膀，他明白艾迪嘴里这个朋友对他来说一定非常重要，“别这么想，你的朋友他不一定就……”
克林刚想说“死了”这个单词，但又感觉在这样的语境下不太合适，于是他沉默了一秒，继而说道：“他只是失踪了——等我们出去后，我会帮你去找他的，相信我好吗？他叫什么名字？”
“我们得先出去啊。”艾迪咀嚼着胡麻籽，笑了一下。
克林感觉对方笑得很是敷衍，并没有想要相信自己的意思，于是他连忙承诺道：“我是哈法里斯教廷的骑士——起码之前是。我向你发誓，我一定会找到你的朋友的，好吗？他叫什么名字？”
“威廉。”
艾迪倚着墙，胡麻似乎开始发挥了它致幻的功效，他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
克林明白，现在自己这副带着围裙，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鬼样子，也起不到太大的说服作用，于是他不再继续苍白地许诺，而是默默将找到威廉这件事情，作为一个必须完成的目标放进心里。
……
“会有人来送饭吗？”过了一会后，克林看着那扇几乎是由一块铁板构成的门，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他们要送饭，是不是就要打开这扇门？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跑出去。”
“哎……你在想什么呢？没人会来送饭的。”艾迪现在的语气变得懒洋洋的，他已经彻底沉浸到了胡麻带来的幻觉中，“你是不是饿了？不过，我没什么吃的，呶，我这还有两粒胡麻，分给你了，它可以给你解解闷儿……”
他这么说着，便直起腰，打算将手里那个丝绸口袋递给克林，可大概是因为体力不支，艾迪一下子又倒回原地。
克林连忙把人扶稳了，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脑袋靠回墙壁上。
“不，谢了，但我用不着这个。”
克林从不少人嘴里听说过胡麻的功效，很多人都喜欢嚼它。据他们所说，吃了这玩意可以让人到达天堂，感受到难以想象的快乐。
但克林曾见到过有人嚼了一把胡麻后，睡觉时被自己的呕吐物给呛死了，那个场面既让人可怜又恶心，自此之后，克林对这东西敬而远之。
“不不不，别啊，这可是我花了好多钱买来的，就只有这么一点了……”
克林确信，艾迪现在已经到达了天堂的快乐之中。
对方说着含混不清的话，不断地将那个袋子向他怀里塞着，无论克林如何拒绝，他都充耳不闻。
克林无奈，只好将那个袋子收下。
“好了，你看。”克林这样说到，然后将袋子放进了围裙兜里，并拍了拍，“我收下了，你放心。”
“这很好……”
艾迪看到后低喃了一声，然后将头转向一边，不在言语。
昏暗的牢房再次陷入寂静，不多久，之前那种“咔咔”的声音再次响起——大概是那只灰老鼠又在开始吃它的下午茶了，但克林也没那个心思再去把它踢走。
现在看来，越狱这项计划是行不通了，现在剩下的选择似乎只能在这干等着，等到赫拉斯来找自己了。
克林抱起膝盖，开始思考起到时候见到赫拉斯自己该是怎么一套说法。
……
克林不是很能搞清楚现在离自己被抓进来已经过去了多久，在这种幽闭的黑暗环境里他失去了时间观念，而老鼠的啃噬东西的声音也消失不见，克林只能听到身旁艾迪轻微的呼吸声。
艾迪睡着了，克林还特地将对方的脑袋转向一边，防止他被呛死。
或许克林也打了会盹，但他也不能特别确定。
就在克林坐在地上百无聊赖之际，一个问题突然在他脑中——为什么，自己现在一点都不慌？
他可是深陷牢笼，说不定明天就要被推上绞刑架，而自己居然连半点危机感都没有，甚至都感觉到了无聊。
难道自己对赫拉斯的信任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
这是正常的吗？
还没等克林在这个问题上多做思考，一种“哒哒”的杂乱声音便由远及近地传来，听上去应该是脚步声。
难道时间过得这么快？
自己明明没睡多久啊，怎么就到晚上十点了？
带着这样的疑惑，克林摇醒了身旁的艾迪。
“嗯……嗯？怎么了？”
看来胡麻的作用应该是过去了，艾迪恢复了清醒，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向克林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你听，有脚步声。”
“……也许是又有人被抓进来了，也许是你的朋友来赎你出去了。”艾迪这么说着，变换了个姿势，慢慢向他之前待的那个角落里爬去。
“嘿，你这是干什么？”
“你也过来吧克林。”艾迪缩到黑暗中，“为了我们的安全，你不知道抓进来的是什么人。”
克林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哐当”一声铁门被推开。
那是一群人，起码有三四个之多。
久违的亮光照在克林脸上，由于光线的突然变化，他的眼睛无法很好适应，泪水一下子溢满了眼眶，克林看不清来的人是谁。
“什么鬼？”
克林伸出一只手，挡在眼前。
“克林是吧。”
有人走过来抓住他的头发将克林从地上一把薅了起来。
对方的动作十分粗鲁。
而这时，克林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太妙的猜测，他立刻挣扎起来——该不会是那个龅牙，为了给他的兄弟报仇，然后买通了治安队的头头，去给自己去申请了一份加急特快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等不到赫拉斯晚上来救自己，克林就该被推上绞刑架吊死了！
“操！”见到克林如此不配合，其中有人怒骂了一声，然后走过来，给克林的肚子狠狠来了那么一下。
克林感觉自己被捶得快吐出来了，他咽下不断上涌的酸水，鼓起劲向对方踹了一脚，但却被他给躲了过去。
“嘿，这小子还来劲了！”
那人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不容分说便带着其他几个人将克林按在地上揍了一顿。
艾迪蹲在角落惊恐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他竭力缩起手脚，企图将自己的占地面积变得更小一点。
……
“好了！别把这小子给打死了！”
领头的那个人摆了摆手，然后他们将克林拖出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