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的‘龙族’都在仰望着末日
像一只陷满森白骷髅的巨手,掐住了他们所有的未来与希望,雪白的半月镰刀是丰收的神明,
祂钩动命运的细弦,等待收割
一切似乎都为时已晚,脆弱的蝼蚁看着沉重的烙铁坠下
他们奔赴死亡
可,
一切真的早已注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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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7月23日凌晨4:42大阪边郊
‘灭亡’预告被唤醒的地方
连绵的大雨,依旧不眠不息的下着,
黑暗混淆其中,仿佛永远也吹不散的雾气。
远远望去,唯有一团燃烧的赤红色火焰不断下坠,发散着这雾气中仍觉刺目的光芒,就像是划断绫罗的剪子,将眼前的整片黑暗就此分割。
直至某一刻,某一秒,世界仿佛忽的停滞了
雨滴和着月光与黑暗,就像一副极不协调的乐章,开始不断扭曲,拉长,甚至连每一缕风的轨迹都无比清晰,
深蓝色的响雷,纯白的闪电,在天空不断重演,肆虐般的宣泄,
然后便也被揉搓进了这片宏大的扭曲之中,
就像是一场史诗的开篇,
雨与月是号角,雷电是未知高亢的长叹,恶魔在哭泣,天使在高歌,
一切,都在迎接着伟大存在的来临
【门,打开了】
在火焰割开的那片线上,一扇幽蓝的大门忽然显现,不见其高,亦不见其宽,或许远远超出了天际,又或许将整个世界都走过一遍也看不到其另一边
它似乎伫立于此处无数年了,不然为何一切都会为它而停息,
它又仿佛从未存在,不然为何会显得如此虚无缥缈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这扇门里,必定锁着一位神明,又或者更像是一个怪物?
不然为何当祂走出那扇门时,一道难以言喻的愤怒亦随之斩出,
眼前的山峰骤然间便被划开了一个裂谷,硬生生分成了两座,天边沉积了不知多久的乌云以门为始,以天边不知处为终,全部斩断
今夜本将末了的月亮出现在从那条硬生生撕开的长路尽头,月光从长路落下,
恍若碎落的星尘。
【雨,停了】
怪物从门内走出,提着一柄金色长剑
银白的发丝在月色之下恍若冬日里的初雪将落,云雾满空。
天色仿佛将亮将晴了,一切都朦朦胧胧的,
不知从何时起,除了怪物所在的地方,万物皆像是被揉捏的橡皮般扭曲无色,又像是一张张苍白的软纸,上面点满了墨汁
世间此刻只剩黑白,寂静无声
唯有天空中心,那只金色的羽翼的不时扇动,震动空气,引发爆炸般的轰鸣
怪物似乎只睁开了一只眼,在那一半长满金色鳞片的脸上,但是没人能够看清那只眼睛究竟是长什么样的,或许是金色,或许是红色,又或许那根本就不是一只眼睛,
而另一半脸上的眼睛则是闭着的,银白色的额发在其上悠悠的晃荡着。
怪物就那样在天空停滞了片刻,然后便先是脑袋向着右边转了转,视线径直穿过太平洋,又转而望向左边,越过东海,
最后转过头来,微微俯首,向着前方望去,像是确定了什么
身后的金色羽翼骤然间绷直,似乎时刻便要挥动,
而这时,祂却又忽的停了下来。
脑袋微微偏移,看向离目标不远处的地方,歪了歪头,
随即,便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响,
延迟的音爆在天空的最中心炸开,而本来应当漂浮在那里的身影已然消失。
扭曲失色的山与水,
亦于这一瞬间重新获取了自己的‘权与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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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灵,按照一般情况而言,现在应该是睡觉时间才对吧。”
东京,知更鸟居酒屋门前
上杉护一打着哈欠,站在千鹤灵身后,幽幽的抱怨着。
本来现在确实应该还在睡觉时间才对的,但是与恩人告别后,走到半路,灵忽然说她今天为了找自己和恩人忘了提前准备好明天要用到的新菜单。
“不行哥哥,如果不提前挂好新菜单的话,我明天去合宿了不在店里,樱子小姐到时候来上班时会很麻烦的。”
开了门,千鹤灵便踮起脚拿下挂在点菜台头顶檐子上的旧菜单,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写了起来。
“哥哥,你说明天要不要稍稍优惠一下,比如......”
写了一会儿,她忽的仰起头,笔头抵着下巴,然后笑着说道:
“‘亦世’半折什么的?”
上杉护一抱着双手,百无聊赖的背靠在台子上,听到千鹤灵的话,顿了一下,无奈的笑了笑,随即便抽出一只手来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
“笨蛋,那不是很快就要把钱赔光了。”
千鹤灵被敲的缩了缩头,也只好挡着脑袋,不太服气的轻声嘀咕:
“我想让更多人知道‘亦世’嘛,只要大家知道了‘亦世’,就一定都会喜欢上的。”
听完,上杉护一仰着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笑意莫名便是更甚了些,
“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饥饿营销对吧?”
他仿佛越想越对劲的样子。
“有道理呀灵。”
千鹤灵见此,便也看着他,睁大了眼睛跟着点头,
“好!那就优惠吧!”
上杉护一挺了挺肩膀,“要是赚了就给灵当零花钱,要是赔了就哥哥给你出!”
大手一挥,彰显一个豪气。
然千鹤灵却是已然低下头继续写起菜单来,
“才不会赔呢,这可是我和哥哥好不容易才有的‘知更鸟小店’,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一边写着,一边轻声自语。
上杉护一听到这话,依旧是淡淡的笑着,背靠着前台,双手抱胸,
“嗯,一定会的。”
一时间,屋内只有落笔沙沙的声响。
这时,上杉护一忽的转过头,向着客窗外望去,眉眼微展,
“雨停了?”
千鹤灵也正好写完菜单,又重新踮起脚挂到了檐子上,亦随之看向窗外,笑容甜美,
“雨停了!”
上杉护一看着她的笑颜,那一双湛蓝的眸子里仿佛种满了阳光,
“明天,合宿要玩的开心点。”
说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千鹤灵也仰起头看向上杉护一,满是期待,
“嗯,我也会给哥哥带很多特产回来的。”
然而,一切,也忽的停滞在这一秒......
周围的一切莫名开始扭曲,所有颜色像是被抽离般转瞬间消失,只剩下最初的黑与白,连光也无法逃脱。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后,便是无数玻璃破碎,下坠,撞击的声音
上杉护一忽的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危机感,甚至是宿命感,
胸口处仿佛被贯穿般的冰冷,空无,又或者是已然被贯穿了?他甚至已然再也无法感受到自己的四肢,与心脏的跃动,
他的一切都被暂停了,
意识,呼吸,与本身的存在
唯一还有感触的,便是身体里无法压抑的躁动,像是无比的恐惧,又像是滔天的战意,从血脉最深的意识在告诉他:
要么反抗,要么死去
可此刻的身体给出的答案,却只有一个——‘灭亡’
上杉护一猛地咬住了舌头,直至咬出了血来,这才夺回了些许理智,他立刻抓住一旁看着窗外似乎在发呆的千鹤灵。
“快跑,灵!”
然而事实却是,以他的力量,此刻却无法拉动千鹤灵分毫?
此刻,回过神来,他才发现,千鹤灵的眼眸之中不知何时,像是充血般,无数赤红色的光束在其里漂浮,
她睁大了眼睛,就那样木楞的看着窗外。
然上杉护一却迟迟无法看向窗外,就像是将死之人无法直视收割自己死神。
但,他仍试着扛走,背走,抱走千鹤灵,他不知道死神离自己还有多远,他甚至无法确定身后的到底是不是死神,
但是脑袋里挥之不去的‘灭亡’二字,像是要将他的头撑爆般不断的轰鸣着。
在告诉他,
他必须得跑,不跑会死!
灵也必须得跑,她也会死的!
但是,
“快跑啊灵!为什么不跑!灵!为什么不跑!”
他嘶声裂肺的喊着,就像只被逼急了的饿兽,金色的瞳孔已然像是盏灌满热油的烛火般燃烧,
“不跑会死的!”
终于,见到没有丝毫用处,他也算大致明白了些什么,
于是,他缓缓站起身来,左手用力一掀,直接便掀翻了整个实木前台,露出其下的一个暗舱,
他将暗舱掀开,里面摆放着一整排的枪械,从意大利伯莱塔92f手枪到barrettxm109狙击榴弹发射器,各式的大小枪械,铺满了底下的一层,
最后,还有一柄太刀,刀柄上镌刻着——“無名”
这些,本来是他要用来在关键时刻去帮助恩人做他想做的事情。
但现在,
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必须得被‘灭亡’
他也不知道血脉里彻骨的情绪是恐惧还是战意
他甚至不知道,身后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可只有一样......】
上杉护一将太刀别在腰侧,双手擎起了最后面的barrettxm109狙击榴弹发射器,填满自己,站起身来,
【他再也不允许,任何东西,来伤害他的妹妹】
随即,推动拉杆,转身,
这次,再也没有从天而降的神明,
来搭救他可怜,无辜的妹妹,
他的妹妹,只有他了
他忽然好想知道灾厄为什么总是砸向满身伤痕的人?
明明这些人,
或许只是想在这个大的让人发慌的世界里,找到一个能让自己回家的地方
“狗屁的,不讲道理的,‘灭亡’!”
他瞬息间便对准了窗外的一个身影,扳机死死的扣动下去,一颗榴弹般瞬息间击碎窗户飞出
然而,
却是仅限如此
榴弹甚至还没能撞到那个身影,便忽的炸开了,崩裂飞溅的弹片射入店内,撕碎了所有的桌椅,
而此时,上杉护一挡在千鹤灵身前,才看清走近窗前的......怪物
他像是看到了他与妹妹的神明,
又像是看到了前来夺命的恶鬼,
似笑非笑,非哭非喜,一时间,不知多少情绪像是卷起的大山般撞在他的脸上,扬起的弧度僵在了刚刚起念之时,刚刚举起的榴弹发射器颓然落到了地上,
窗外,周遭大厦的所有的玻璃皆被震碎了,像是雪花般从天空坠落,
而怪物从那片雪中走来,
金色的骨翼轻轻拂过,便将小店的大门连带着墙壁一同化作了粉末,月光像是为祂铺就般洒满一整条长路,银白色的头发里,长着一对金色的尖角,而角下,一半于无数年前醒来,金色的鳞片闪烁着无法言及的辉光,
而另一半,
“恩......人?”
上杉护一就这样看着怪物从他身边走过,语调之中再也无法压抑的颤抖,一行晶莹终于从他的眼角落下,他的全身像是再也没有一丝力气,思绪之中全是混沌般的疑惑与无法置信,太多分不清的情绪在胸口到处乱撞
然,怪物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径直走到了千鹤灵的面前,
而千鹤灵则依旧是木楞的样子,眼眸之中汇集的赤红色光束愈发深邃而灿烂,
怪物就那样看着,歪了歪头,似乎有些疑惑的样子,
银白色发丝下,是冰冷切骨,绝无丝毫情绪的面孔。
可不知为何,
上杉护一,依旧感受到了,
“不......恩,恩人......不......”
上杉护一像是忽的被吸取了所有力量,连站立都无比艰难,眼角的泪珠不止的下坠,他从未有哭过,即便是在孤儿院时吃着灵自己本就为数不多留给他的食物,但他仍是左手把住腰间的太刀,右手握住了刀柄,
但实在颤抖得厉害,竟引起整把刀都在咯吱作响。
而这时,怪物像是也决定了什么,布满锐利鳞甲的左爪抬了起来,便向着千鹤灵伸去。
“不!!!”
终于,在利爪将要抓住千鹤灵的脑袋之前,上杉护一抽出了“無名”,猛地跃起,双手持住刀柄,以全身之力斩下,
在这瞬间,世界仿佛安静了,
耳边,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恍惚之中,上杉护一好像又想起了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
他和灵吃不饱时,就会一起躺在大大的草坪上,灵因为常被他们拉去抽血,所以脸上总是苍白的像一张薄纸,他就会指着天边某朵像是鸡腿的云彩,告诉她,
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总之比这座山遥远的地方,他有一个家,名叫“知更鸟”,
那个家里,堆满了鸡腿,无论怎么吃也吃不完,以后等自己长大了,就会带着她一起回到那个“家”,里面的鸡腿,她想吃多少都可以。
每当这时候,灵总是会精神奕奕那么一会儿,他很喜欢那一会儿,
即便他根本没有什么家,她也没有
“知更鸟”是从一本幼儿园的禁书中知道的,那是孤儿院外的世界,据说,在那个地方,“知更鸟”代表着故乡。
可孤儿院里的孩子都没有什么故乡。
他知道,灵从来没有相信过自己的大话与谎言,因为灵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连抽走她不知道多少血的那个大人也是这么说。
但是,每当天上的云要散尽,“大人们”吼叫着来抓他们时
她又总会看着自己,笑着,湛蓝色的眼睛里种下的阳光像是要把薄纸点燃:
“护一哥哥,我们会有自己的‘家’的,对吧?”
一定会的。
他答应了她无数次。
金色长剑回转,眼前只有一道光闪过,视线之中,一切便都湮作了尘埃,什么都不剩了
【十轮•正剑】
隐约之中,
像是还有着一声风铃轻响......“叮铃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