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秾满心想睡觉,可却被姐姐支配着出去陪客,满心不情愿,“这些人好没眼色,人家正需要休息的时候,偏赖着不走。谁家嫁女儿不是吃了早上这顿就散场啊,留下来是要看主家怎么痛哭流涕吗?还有那不知哪里钻出来的一群表哥,比我们家正牌表哥还表哥,对着下人吆五喝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史家少爷呢!”
“行了,这话私下抱怨几句就算了,出去千万莫露出痕迹。一日大似一日了,怎么还是藏不住话,样样都往外说。才向大姐姐保证要当家立事,这才出门多久,你就原形毕露了。”
“出去?我才不出去!那样的人,我稀得理会!你要虚与委蛇自去,我可不像四姐你那么虚假!”
“好吧,真实的六小姐,我要去厨房安排午宴菜色,你要不要和我同去?不喜欢逢迎,至少要会当家理事嘛。”
史秾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困都困死了,等我睡饱了觉再说!”
史秸心里有些羡慕,年纪小就是好,怎么任性前头都有人顶着,也不会多思多想多烦恼,生怕闹出不虞,影响家族名声。
许坤跳出来,骇了史秸一跳,下意识一拳挥出去。
许坤伸手隔开,瞅着史秸的脸道:“你心情不好?”
“你姐姐出嫁了,你能心情好?”
许坤叼着根狗尾巴草,“那你可说错了!我姐姐出嫁我高兴得不得了,从此管教我的人又少了一个,哪会心情不好!”
史秸切了声,“真没良心!你姐姐巴心巴肺对你,你一点都没不舍得,可见这个弟弟白养了!”
许坤吊儿郎当地转狗尾巴草,“我方才听到一桩趣事儿,你要不要听?”
史秸扫了他一眼,“要说便说,打什么哑谜。”
“你堂姨妈和你华表哥在筹谋大事,挑动姑娘情思不成,索性直接来个鸾凤和鸣,今晚夜探闺房半推半就做成好事。恭喜啊,家里又要喜事临门!”
史秸动作顿住,“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人家密谋你们几姐妹,今晚就做新郎!”
史秸眼睛都立了起来,“他敢!”
“有什么不敢的!我们吃了午饭就回茂林,你的哥哥们想必也不会留宿,家中无男,正值机会!”
人不要脸起来有什么干不出来,没有男人保护的女人本来就很容易成为欺辱对象。外人都知道娶了史家女孩儿的好处想尽办法接近得机会,那想捡便宜的亲戚为什么不能想一想?肥水还不流外人田呢!
史秸沉了脸,“你还听到了什么?”
“说是等男人们都离开后,先药死了挡道的大黄,再投点迷香,随便选个房间做成好事。——还不算贪心,没有一网打尽,大约是他家穷养不起好几个婆娘的原因。总之母子俩商量得有鼻子有眼,那男的现在已经去街上买药了。——真是蠢人,干这行的怎么能现买呢,来之前就要准备上嘛,可见第一次干大买卖,没有经验!”
史秸越听脸色越黑,她家热情待客,反倒招来一对黑心母子,真是视史家母女为死人吗。想着的是维持以往家风,绝不因成了上流而媚上失去御史清流做派,绝不因起势而变了脸色,不理深山中的穷亲戚。却纵得人分不出好歹,以为史家真的好欺!所以说到了哪个地位要做哪个地位的事,反其道而行之,人并不会感激,反而会抓住机会谋好处,最终受害的,还是认不清形势的自己!
难怪越往上越难有朋友,现实的例证,怎么可能放心那所谓的朋友。哪怕就是为了自己,也不得不多留个心眼,以免被人算计了去。不过,这也是好事,贫寒位卑者,人还犯不着算计呢!
许坤出馊主意,“瓮中捉鳖,关门打狗?我找几个人让他们丢尽脸面?不行不行,凭白无故人怎么肯定入彀,得要一个人引他上钩……”
史秸狠狠地横了他一眼,“闹得人尽皆知就好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
“哎,我给你想办法呢,你还人身攻击!要不要我帮忙了!?”
史秸道:“不要你。这个事你装作不知,我自有打算!”
总得要让父亲母亲知道维持家风的想法有多浅显,没有个防备以后总会发生同样的事故。毕竟,她家还有五个未婚的女儿呢。
许坤不干,“你到底有什么打算,想要怎么做,话说明了才许走!万一你轻敌,人家得逞了怎么办?”眼睛斜着,“莫非,你是看那穷小子英俊,又怕你爹娘不答应,想顺水推舟?”
史秸勾唇笑了笑,“要不是对你算有几分了解,你这么怕得逞,我还以为是怕人家截胡,伤了谁泛酸呢!”
许坤一时没明白史秸的话,“啥,你说的啥?”
“好话不说二遍!你还在这里闲逛么,我好像看到你老师我爹提着大棒子四处找你的背影啦!”
许坤连忙左看右看,果然发现史二老爷在寻人,顿时双股颤颤,“早知道这话就不这么爽快地告诉你,前脚拉着我打探消息后脚就威胁我!昨天还满脸笑容请我好生待客,今日就提棒子要打我!把我利用完了就翻脸不认人了,你两父女真是一丘之貉!”跳起来飞快跑了。
去书房摇头晃脑背得几个字,史二老爷在窗外伸脖看了一眼,这才放下武器,放心陪客去。
绝大部分亲朋都去送嫁了,留下的皆是虾兵蟹将,有他就足够,小徒弟就不要了。寸金寸光阴,学习嘛,还是要争分夺秒地进行,不要浪费时光。
许坤等人看不见了,心头一松,然后莫名回想起史秸的话,好大一会儿才咂摸过味儿来,顿时翻了个大白眼,女孩子自作多情,脸皮厚成这样也是世所罕见人才了得了。
与此同时,史秸拍了一下额头,也觉得话说得太顺没收住,暗暗警醒下次莫再满嘴跑火车,犯了这时代三从四德的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