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王一朝粉身碎骨,朝野震荡不安,诸王蠢蠢欲动,什么君臣之争在战争的笼罩之下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当然,也不是无足轻重,而是隆昌帝手段迅猛狠辣,众臣几无招架之力,连大头目宰相都跑了,其他人还有什么蹦哒势。
许坤这次进宫就感觉到了鲜明的不同。
以前隆昌帝清自在,还有闲喝个茶遛个鸟,如今要见他一面,要等上半天才行。
许坤拜见之后笑道:“皇上军机政务一把抓,真是日理万机,忙也忙不过来呀!”
好像沉重的枷锁除去了似的,隆昌帝整个人都开阔了不少,“你小子这次立了功,想要什么奖赏?”
许坤皮皮地道:“臣倒是想娶个媳妇好过年,可是您同意吗?”
隆昌帝扫了许坤一眼,“你是把朕的心思猜得透透的啊!”
许坤恭恭敬敬地表白道:“诸王叛乱未除,谈何奖赏!臣还等着皇上再派下任务给臣,为您解忧呢!”
“嗯。你有心了。”
“粤王伏诛,我看其他王蠢蠢欲动,有联合动作的趋势。皇上,您看是否要乘胜追击……”
君臣秘密商议了一天,等到宫门快落钥之前,许坤才匆匆走了出来。
“许都司,你好啊!”
许坤回头一看,忙拱手行礼,“太子殿下。”
李蕤脸色发黄,眉宇间尽是戾气,想来是常年生活不如意的缘故。
李蕤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少年将军,只见他英姿勃发,浑身一股生机勃勃的气息,心里忍不住一阵嫉妒。
本来想拉好关系的语气不由自主就变了味道,“最近你抱孤父皇这根大腿抱得很是开怀啊!年纪小小,本事没有,**得一手好谄媚之术。”
许坤抱拳道:“殿下可有事吩咐下臣,如无事,宫门快关,臣得赶快出去了。”
李蕤阴沉沉地盯着许坤,余光影影绰绰地看着冯太监的身影,哼了一声,“滚走!”
太子这些年越发喜怒无常了!
许坤心头暗叹一声,赶紧溜了。
还头没走到宫门,那头贵妃、德妃、新妃只要有育有皇子的嫔妃心腹轮番上来,个个都上来和他混了几句话。
许坤这辈子就是做最混账事时都没有引来这么大的关注,饶是他见惯了大场面,也有些消受不起,赶紧脚底板抹油,飞快出了宫门。
不想才走出几步,一个略有些眼熟的奴仆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来,和他打招呼寒暄。
许坤瞅着他看了半晌,突然道:“你是,二王子家的?”
该奴仆皱皱眉,“是啊,小人说了这么久,大人才知道?”
这个新出炉的都司莫不是傻的吧,他一上来就做了自我介绍,一船话都说完了,人才问是不是二王子家的,此人的反射弧未免也太长了。
许坤恍然大悟,这个家伙不就是当年那撞人小吏横死家中的凶手嘛。这么多年了,还在道上混呢,看来还真是二王子的心腹。
浑身不由打了个寒噤,那小吏好歹是个文臣呢,得罪了此人莫名其妙就死了,他不过一个地位低下的武夫,惹了他岂不是要被活剐了去。
尼玛京城的勾心斗角简直到了白热化状态,他一个小小都司各方都要拉拢,还给不给人活了。
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家中老母急召,不好意思哈,先走了拜拜”,抬脚就飞快地跑。
那奴仆不及防,伸手只捞到一片衣角人就跑没影了,气得骂了一句,连忙转头回府向主子报告去。
匆匆忙忙去史御史家吃了个闭门羹,讪讪地摸摸鼻子,这才回家去见老母。
一路上风平浪静,家门口连个狗都没有。
刁嬷嬷见着了许坤,欢天喜地地道了一声贺,恭喜他升了官,然后麻溜地带他去见他母亲。
郭氏见着了心肝宝贝,儿啊肉哇一通乱叫,眼泪水哗啦啦地往下掉。
许坤每每被老母亲这阵仗都搞得头发发炸,求救地看向许去病。
许去病咳了一声,“好了,等我们说会儿话。”
郭氏放开儿子,慈爱地道:“我儿有话要说?”
许坤溜到下首坐下,“爹,娘,我不是听说我们家和史御史家被书生围得水泄不通,每天都有人叫骂吗。正捋了袖子准备回来大干一场呢,怎么突然销声匿迹,害得我英雄无用武之地?是娘威风凛凛大杀四方,还是爹动用家丁武力的缘故?”
郭氏笑骂道:“猴儿,你娘我何时喊打喊杀了?你爹文弱书生,怎么会动用武力?”
“那是什么缘故?”
许去病爱惜地看着儿子,“木宰相告老还乡了。”
许坤啧了声,“这老家伙居然舍得告老还乡了!他一走,太子恐怕就危了!难怪方才在宫中将我拦住,满脸煞气却又不能拿我怎么样,原来是靠山倒了。”
许去病忙道:“他拦住你说了什么?”
“能说什么,说我是谄臣呗!”许坤道,“回来的路上,那各路大佬都出来笼络,害我都不知道跟哪个走好。后来索性一个不要,搬出我老娘,这才能够脱身!”
抓了一颗松子仁儿抛进了嘴,“木宰相这一倒台,各路神仙就这么轻易地惧了?朝臣大儒顾着身份也就罢了,那批疯狂学子,不会这么轻易罢休吧。”
许去病道:“宫中那位出了手。聚众闹事者取消科考资格,有功名的剥夺功名永不录用。告示一出,第二天就没多少人闹了。至于零星的,家中奴仆足以应付。”
许坤切了一声,“那帮文人也就是嘴上厉害,触及到了切身利益谁敢赴死!一群贪生怕死之辈!”
许去病不知儿子心中所想,生怕他又跑了没机会说,抓紧时间道:“甭管外头名声如何,你只管自己心中有数就成。切莫做那墙头草,和其他人来往密切。不然两头不讨好,还背上个坏名声,得不偿失。”
许坤点点头,“当然,到了这番田地,除了走孤臣路线,否则绝无出头之日。”
许去病不在意地道:“我们家走的路子本来就不是正统,名声都是外物,不必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