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温和耀眼的日光逐渐攀升,已然变得火辣辣的,洒在人身上,只觉半个身子都是滚烫,在这样的日光之下,人的心境不禁也有些浮躁。
小厮将香囊递来,楚登达方为蓝色水纹香囊,黎青鸾方为绿色竹纹香囊。
“你们三人包抄,我们两翼进攻。”楚登达一边系上香囊,一边吩咐身后的三人。
这三人自然不敢有异议,当即就策马上前。
那厢林壮也开口:“我们不如分散开来,分散他们的注意。”
几人也无异议,立刻冲着不同的方向策马。
黎青鸾却知,这场比试怕不是单纯的比试,估计是要她命的比试!楚登达算计的目光恨不得都粘在她身上了。
她拉着缰绳勾起唇角,楚家终于按捺不住了。
楚登达看到对面的几人分散开来,不慌不忙,这承祥公主也不怎么样,一举一动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卫流庭懒懒散散地牵着缰绳,一副提不起来劲的模样。
“卫公子,承祥公主就交给你了。”楚登达道,“请务必要赢。”
卫流庭打了个哈欠,随意道:“这场比试,输赢重要吗?”
他散漫的问话却教楚登达一身冷汗顿生,难不成这卫流庭看穿了他的计划?
可卫流庭却没在说什么,反而乖乖按照楚登达的话朝着黎青鸾的反向策马而去。
楚登达迟疑地想,应当是没有发现,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平静?这么安慰了自己一番,他才策马上前,今日承祥公主即将葬身马蹄之下,他可要离远些,免得麻烦上身。这般思索着,他喝一声,对着骑术最差的冯秀成冲去。
这厢卫流庭已然停住,慢条斯理地搭上弓箭,照理说若是骑射功夫好,不必停马射箭,可卫流庭却偏偏停下了马,不知有何意图。
黎青鸾驾着马飞驰行走,却见一支箭带着凛凛寒气精准地射向她。
射向她的咽喉,而不是腰间系着的香囊!
黎青鸾当即勒住缰绳,想通过停下马而躲开这支箭。
谁知接连而来的三支箭封在了她的退路,若是向前被射穿的便是喉咙,向后射穿的便是她的两只手臂,若是手臂被射穿,射箭的功夫要被削减好几成,这是个聪明的做法。
可这人箭术如此精准,却偏偏不射香囊,这是想要她的命啊!
黎青鸾当机立断,脚尖一点马镫,仰面腾空而起,三支箭在她身下交错而过。
可还没等她落下,凌厉的箭携带着杀气接踵而至,这次只有一支,冲着的却是她的心口!
黎青鸾勾起唇角,拿出弓,手腕翻转间,令人眼花缭乱,还未等旁人看清,那支射向她的夺命箭竟成了她弦上的箭!
下一刻,弦上的箭飞冲过去,直冲朝她射箭的人。
卫流庭本来以毫无气力的模样射箭,可他毫无气力间射出的箭对着黎青鸾竟箭箭都想夺命!
可此刻他却霍然抬眸,搭箭,再次射出一箭,此箭正巧同黎青鸾射出的箭相撞,两支箭都被撞断,断成好几段的箭落在地上。
透过落下的箭支,卫流庭与黎青鸾的目光在空中亦是相撞。
其他几人早就停手,皆是怔愣着瞧着两人的修罗场。
“承祥公主好箭法啊!”卫流庭摇摇自己箭筒之中所剩无几的箭,微笑着赞叹。
此次比试,每个人箭筒中的箭是有数的,为了避免胜负不分地一直比下去。
“不及卫公子。”黎青鸾眼中俱是冷意。
林壮也看出了些端倪:“这卫公子箭箭射的可都是要害之处,但比试要求的可是射香囊,难不成比试就是这般毫无规矩可言?”
卫流庭慢悠悠晃着箭筒中剩余的箭,道:“我只不过昨日睡觉压着手了,今日有些手抖,这才射错位置了,不必如此夸大其词吧?”
“你!”林壮咬牙,明明要射中的却是要害,此时却又强词夺理,他下意识看向黎青鸾。
黎青鸾却只是向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不用轻举妄动,她可以应付。
林壮心中却莫名其妙地平静了,明明这承祥公主没有强壮的身躯,却给人一种力量感。
卫流庭看到这一幕,挑眉:“怎么?公主殿下要报复?”
“既然卫公子不是故意的,那也不必说是报复了。”黎青鸾淡淡道,手上却毫不客气地搭箭,射向卫流庭。
卫流庭却是岿然不动,一副任君射箭的模样。
黎青鸾眯起眼睛,瞄准一点,松开手。
卫流庭却是一动不动瞧着箭射向自己,不躲不避,但他的手却是搭在了箭上,好似随时都会暴起挡下箭支。
可他却眼睁睁瞧着箭与自己擦肩而过,射向猝不及防的楚登达,精准地射中了他腰间的蓝色水纹香囊,一分不多一毫不少,恰好穿过香囊而又不伤及楚登达。
楚登达先是怔愣地看着自己腰间的香囊,目光定格在那支穿透香囊的箭上,他突然反应过来,脸色吓得泛白,这箭要是再多一分他的腿都能给废了,想到这儿他吓得一抖,这一抖不要紧,马儿却开始嘶鸣,把背上的楚登达甩下了马。
楚登达狼狈地在漫天的尘土之中抬起头,穿过尘土看向那高坐马头的女子,眼神冷厉而具有穿透性,似乎所有的算计在她眼中都能毫无遮拦地被看透。
一旁被逼得毫无退路的冯秀成却是松了一口气,他的头发凌乱,浑身的衣服已经被箭射得破破烂烂。
骑射极差的他被楚登达三两下就能射下场,可楚登达却没有这般做,而是步步紧逼,加以戏弄,偏生冯秀成却又躲不开,被逼得一身狼狈。
“楚公子,不好意思,手滑了。”黎青鸾抚着弓,“你出局了。”
楚登达被她嚣张的目光一瞧,气得那叫一个怒发冲冠,当即怒气冲冲站起,可当他的目光触碰到黎青鸾无意识摸弓的手上,怒气立刻消散。
他随即便绽开笑容:“规矩如此,是我出局了。”说着他便让人牵了马,退至一边,幸好他都提前安排好了,他的出局可影响不了大局,该死的人还是得死。
“多谢殿下。”冯秀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道谢。
黎青鸾颔首回应,回过头却对上卫流庭的目光:“我以为你会对我反击呢?”
黎青鸾却是冷嗤一声,并不同他搭话,也不再同他纠缠。卫流庭的箭很是奇怪,带着杀气而却不带杀意,同楚登达带着杀意的目光并不是同类,若是可以,她更想称之为试探。可是,卫流庭试探她做什么?
可眼下却容不得这些思索了,所有带着蓝色水纹香囊的人都正在朝她靠拢,靠拢之际箭雨也破风而来。
可这次还没等黎青鸾出手,林壮率先出手仅用一支箭横穿而过,便将空中的箭悉数打落。
还没等众人细细品味着这一箭的妙处,那边便传来了重叠的声音:“你出局了。”
众人被惊醒,齐齐望去,只见卫流庭与卫延枝相对着,彼此腰间的香囊之上皆是有一箭穿过。
两人竟然同时射中了彼此的香囊,双双出局!
“你倒是好胆色。”卫流庭微笑地解下腰间的香囊,被箭穿透的香囊掉落在了地上。
“不过是各凭本事罢了。”卫延枝语气很淡,手下也掉落了香囊。
两人如出一辙的脸和动作让人有些恍惚,究竟是不是一个人被分成了两半。
楚登达、卫流庭和卫延枝接连出局,场上之人还剩七人。
蓝色水纹香囊三人,绿色竹纹香囊四人。
可就在这时,佩戴这蓝色水纹香囊一人却突然出手,箭直直射向冯秀成,冯秀成行动在这比试之中堪称比千年老鳖都慢,自然躲避不成,被射了个正着。
冯秀成出局,他有些垂头丧气地看了一眼黎青鸾,似是因辜负了她的救场而失落。
这下场上仅剩六人了。
黎青鸾的目光却是在这三人之中徘徊,楚登达到底要使出什么手段?
这时,那三人齐齐冲着他们三人而来。
黎青鸾正要抬起弓搭箭射出,可谁料她手臂一麻,手中的弓箭齐齐掉落在地。
这弓箭之上有毒吗?黎青鸾思索着。
可眼瞧着箭直直射向她,另一个佩戴绿色竹纹香囊之人却是恰到好处地射出了关键的一箭,挡下了三人对黎青鸾的攻击。
黎青鸾道了句多谢,那人亦是微微颔首,随即便策马上前,迎面对上射箭那三人。
黎青鸾则是想要顺手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弓箭,可谁料她一弯腰发麻的感觉竟是手臂蔓延到了全身,连弯下腰的动作都使得她疼痛难忍。
她狠狠咬住牙,硬是将地上的弓箭拾起,而后坐在马上直起身,豆大的汗滴亦是在此刻落下。
看着这一幕的楚登达几乎目瞪口呆,她中了毒怎么还能这般动?
黎青鸾咬破唇,血腥的味道让她清醒了些,虽然这场比试对她来说不重要,但她却知道对于这些学子却是十分重要,因为作为擎苍书院的学子,只有不断在比试之中取得胜利是他们的使命。
她从箭筒之中抽出三支箭,瞄准了佩戴绿色竹纹香囊的三人,好久没有这样射箭了,应该能成功吧。
她眼前一黑,与此同时箭也朝着三人腰间的香囊射了出去,其中一人似是有些孤注一掷,他看着那躲避不及的箭,聪明地没有选择躲避,而是从箭筒抽出一支箭射向黎青鸾。
他的箭术亦是不错,黎青鸾又恰巧眼前发黑,手发抖,无法躲避,所以他的箭竟是穿过几人射中了黎青鸾的手臂。
与此同时,黎青鸾的箭也射中了那三人的香囊。
蓝色水纹香囊皆是出局,绿色竹纹香囊获胜。
可还没等几人欣喜,就听见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在场之人皆是回头,只见那凛凛如烈风的女子一头栽下了马,手臂上还插着一支箭,血症从伤口处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流至地面。
“殿下!”几人齐齐唤道。
看到这一幕的楚登达唇边却是浮起了几不可察的笑意,事情水到渠成,顺利得超乎他的想象。
可他面上却是透出担心,连忙大喊道:“快叫大夫来!殿下受伤了!”
一刻钟之后,黎青鸾躺在塌上,大夫为她包扎了手臂上的伤口,正在为她把脉。
众人也顾不得男女大防,站在一旁焦急地等待着。
大夫收回手,叹了一口气。
“大夫,殿下怎么样?”众人连忙问。
大夫摇摇头,提起药箱就要走:“殿下也不知为何身上除手臂上的伤再无其它伤,可许是因着跌下马的冲力导致她昏迷,因而何时醒来我无法保证,只能开个药方先为她调理着。”
众人被大夫的话惊得浑浑噩噩,可也无法在这儿守着,只能先行退出屋内,看着擎苍书院的婢女为黎青鸾煎药去了。
楚登达悲伤道:“我先行去回禀家主,再行定夺。”语罢他冲着众人一礼,先行离开,仅剩几人停在原地。
冯秀成一个瘦弱的书生却突然冲上前抡起拳头打向那将黎青鸾射伤之人。
王云深却轻轻松松接住了他的拳头,不屑道:“自不量力。”
“明明是朝着香囊射箭,你却冲着殿下的手臂射箭!居心不良!”冯秀成被他捏着拳头,脸痛苦地皱在一起。
王云深将他狠狠推走,挑眉:“大夫不是说了,殿下的伤是跌下马所致,同手臂上的伤毫无关系。再说,我又不是故意射伤殿下的,殿下都不介意,你们在这儿狂吠什么?”
冯秀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林壮制止:“一切待殿下醒来之后再谈。”
冯秀成愤愤看了王云深一眼,可王云深却像没事人一般施施然离开了。
林壮则是沉声对几人道:“殿下醒来之前,我们都不能惹事,因为这件事不简单,一个不小心,我们就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几人虽是愤愤不平,可也不得不承认林壮说得有道理,只能丧眉搭眼地应下。
林壮担心的目光则是隔着半掩的窗户看向屋内。
这厢楚登达已经把事情禀告到了楚江那儿:“父亲!事情成了!”
楚江对于这个能力平庸的儿子本就不抱希望,本来以为会听到失败的消息,可现下却听到了相反的答案,他有些吃惊:“你说什么?”
楚登达满脸喜色:“父亲,承祥公主已经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