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不明白云先生在说些什么。”
秦昭昭皱起了一双秀眉。“也罢，昭昭，你若是不愿相信，旁人就算是说再多也没什么用处。你好生休息吧。”
云衡见她这般模样，也不想多费口舌。“我刚从皇陵出来，有不少琐事要处理，明日再来寻你。这些丹药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留下了一堆形状各异的瓶瓶罐罐，云衡跳窗而出。秦昭昭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冷。皇陵之事，她并非看不出什么蹊跷。起初，她倒是也以为，刺客是黎烨安排的。可是，为了将她从皇陵中救出来，黎烨付出的这代价，未免有些太大了。可若幕后黑手不是黎烨……知道自己行踪的，除了父亲，便只有林微言了。他们是她在这世上最记挂之人，被她看得重于自己的性命，只是对他们略有猜疑，便让秦昭昭觉得心如刀割。父亲死谏，求皇兄不要开挖皇陵之事，也已经传开了。人人盛赞秦相果然是正气凛然，忠心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即便是牺牲了自己的掌上明珠，也在所不惜。她从小听着父亲教诲的君臣伦理之道，自然能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可是，这世上，并没有心甘情愿被父母舍弃的孩子。念及此，秦昭昭的心情难免也有些微妙了起来。罢了罢了，父亲也是无奈。秦昭昭勉强将这些纷乱的念头丢在了脑后，说服自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梦中，迷雾重重，喊杀震天。还是上次那身着明黄战甲的少年，拄着断剑，单膝跪倒。“将士们！随孤冲上去！为父皇报仇！保护我们的父母妻儿！绝不让戎狄蛮夷前进一步！”
少年转过头来，秦昭昭已经知道了他长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这次见到，倒是并没有上次那么惊讶。这少年目眦尽裂，身上已经数不清到底受了多少刀伤，眼神中却还带着两团不熄灭的火焰。他奋力打马，首当其冲的朝着对面的戎狄狼卫杀了过去，但毕竟寡不敌众，一支响箭穿胸而过。那少年跌落马下，眼看就要被踩踏而死。秦昭昭惊得“呀”叫了一声，醒了过来。自落水之后，她便总是梦到这一幕。起初她以为不过是因为自己这段时间太累了，曾经看过的那些话本子的情节拼凑出了这样的一个梦境，并不用放在心上。可是如今，梦境中的感觉，隐隐约约有越来越清晰的趋势。她甚至能感同身受那少年撕心裂肺的叫出一声“父皇”时的绝望。云衡说她的记忆被篡改了，这桥段她倒是也曾经在话本子中见过不少。难不成，这梦境，真的是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只是，梦中那少年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长着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昭儿，可好些了？”
她还皱着眉头出神，耳边却突然响起了林微言温润清浅的声音。“昭儿，孤放心不下你，下了朝便来相府看你，你倒是好，只顾着自己天马行空，倒是丝毫不将孤这皇兄放在心上。”
林微言故意板起脸来责备她。秦昭昭自然知道他这是在和自己说笑。梦中的少年也自称“孤”，身份想必和皇室有关。若是问林微言的话，不知道是不是能得到什么线索？这念头只是在秦昭昭的脑中一闪而过，便很快被她否决了。虽然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可直觉告诉她，此事，最好还是瞒着林微言比较好。林微言看出了她心不在焉，嘘寒问暖了几句，又命人送来了些灵芝人参之类，便起身去书房寻黎烨了。等林微言走后，云衡才再次越窗而入，还未等她开口招呼，便扣住了她的手腕诊脉。“脉象倒是好多了。今日感觉如何？”
秦昭昭点了点头。她手脚上的经脉已经打通了，即便是入眠后，也能感受到隐隐约约有一股热力游走。她猜测，这或许便是习武之人所说的内力，倒是对云衡的话更多了几分信任。“云先生，什么时候才能将我身上所有的禁制全都打破？”
秦昭昭隐约察觉到，自己身上似乎还藏着什么秘密，不免有些着急起来。云衡打量了她一眼，随手丢了一本书。秦昭昭接过来，只见到上面写着“医经”两个字。“你的身体本原受损多年，如果现在贸然解开所有禁制，可能会承受不了内力的冲击，血脉爆裂而死。”
听云衡这样说，秦昭昭瞬间变了脸色，可对方倒是气定神闲，仿佛只是在说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一样。“你从今天起便开始读这本书吧，等你将自己的身体调理得八九不离十，我便帮你解除禁制。”
留下这样的一句话，云衡再次离去。秦昭昭翻看这本医经，作者是个妙人儿，将书写的由浅入深，就算是她这种只是粗通药性之人，读起来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晦涩难懂之处。偶尔遇到些不明白的地方，她便攒在一起去问了云衡。这位云先生，虽然性子闲云野鹤，不羁得很，但是却有求必应，只要是她的问题，全都耐心回答。每次来见她的时候，还会带上些新奇好玩的玩意儿，倒是也让秦昭昭放下了些戒备。她这段时间闭门不出，只说被困皇陵之后受了不小的惊吓，不便见客，倒是将一本医经读了个七七八八。云衡对她颇为满意，又丢了本毒经给她，一并交给她的，还有一串钥匙。“城东永平巷的那一排商户，什么脂粉铺子，药房，首饰楼，钥匙都在这里了。昭昭，你好生保管。”
秦昭昭不解的看着云衡。“这是师门财产，早晚要交到你手中的，你拿着，好生打理就是。”
云衡还是往日那副将一切都看得淡淡的模样。“云先生的意思是？”
“你的本事是我教的，江湖上的所有人都认得，我的弟子，自然不必这样藏着掖着。”
云衡声音中带着一丝坦然。数日相处，秦昭昭早已看出，云衡是个闲云野鹤之人，乍见之下，可能觉得此人行事过于随心所欲，并无什么章法。可是，她早看出，云衡一片赤子之心，最厌恶世间的尔虞我诈，倒是也对他多了几分敬重之意，更是早就将他看成了自己的师父。如今见他这样说，秦昭昭倒是也不犹豫，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叫了一声“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