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亲时,秦嫣口口声声说黎烨送来的那只喜鸡威风得很,很是喜欢,爱不释手的抚摸了半天,然后,那喜鸡就死了。她也被当成了不祥之兆。大婚当日,她喝了秦嫣递来的酒,然后就当众孕吐,又莫名其妙的被诊出了喜脉,颜面尽失。嫁入将军府之后,送来剧毒参茶的丫鬟,是秦嫣的心腹。也是与她争执的时候,她才不慎失足落水。入宫请安,送上姜茶为她“暖身”,实则是要诬陷她被厉鬼缠身。为了坐实她成婚之前便并非完璧之身,故意提起回门猪羞辱她。还有那死去的乳娘,银号的幕后黑手,深夜爬上她床榻的毒蛇。桩桩件件,历历在目,宛如昨日。秦昭昭念着前世秦嫣舍命护她的忠勇和情分,纵然是事情非常可疑,却还是始终不愿将她当成是幕后黑手。黎烨几次三番的警告,更是被她当成在挑拨离间。她只当这二妹妹是心思单纯,说话不经思考,才说出了些容易引人误会之言,并非有意要让自己难堪。就算是库银失窃之事秦嫣已经露出了马脚,她也依然愿意相信,二妹妹是想帮她尽快扳倒黎烨,这才病急乱投医,做事情的时候急躁冒进,失了分寸只要严加管教,便能重新回到正道上。如今向来,倒是当真可笑。她这二妹妹,似乎从她重生那一日开始,便并非是什么纯洁无辜的小白花。前世相府的下场惨烈,她重活了一世,便格外看重血肉亲情。谁能想到,她日夜忌惮,恨不得喋其血,啖其肉的黎烨,未曾伤她分毫。反倒是舍命相护的手足之情,给了她一记窝心刀。秦昭昭嘲笑自己的愚蠢。车队停了下来,脚夫们将箱子一个一个的搬下来,秦昭昭所在的那个箱子也被放在了地上。“窈娘,这个月的香膏已经送来了,若是没什么问题的话,便请将银子结一结吧。”
“放心,咱们十里馆的信誉在江湖上也是有口皆碑的,什么时候差过银子?几位爷这一路送过来也辛苦了,不如叫上两个姑娘,喝上两杯酒,松快松快身子?”
那个声音谄媚的男人开口道:“今日不行,我家主人还在等着我回去复命。窈娘,主人今日给你送来了份大礼。”
秦昭昭在箱子中暗暗听着两个人的对话,知道那个叫窈娘的,想必就是十里馆的老鸨。“哦?这大礼是什么?”
窈娘的声音中倒是带上了几分兴趣,男人用力掀开了箱子,秦昭昭便映入了众人的眼帘。“这位是?”
窈娘是个心思活络的,一眼便看出了秦昭昭虽然并未戴着什么值钱的首饰,可是身上穿着的衣裳料子却显然并非俗物。加上这位姑娘的眉眼之中流淌着浓浓的英气和灵气,皮肤白皙,十指纤纤,便知道,她的身份定然非富即贵。“这份大礼,窈娘可不敢收啊。”
窈娘脸上虽然还是笑着,可声音中却已经带上了浓浓的拒绝。“窈娘,我家主人本是一片好心,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女人的身份并不重要,我家主人吩咐了,若是窈娘你日后还想要咱们的香膏,便老老实实的把这女人给收拾妥帖了!”
“其余的事情,不是你应该过问的!”
窈娘见男人脸上的神情已经冷峻了起来,知道不好和他硬碰硬,忙赔了个笑脸。“哎呦,您何必这么大动肝火的,奴家一切全都依着您的意思不就是了嘛。快来人啊,将这姑娘先送到后院的柴房中,好好磋磨一下她的锐气!”
“这丫头的姿容并非凡品,改日接了客,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男人见窈娘这样说,冷哼了一声。“算你识相。钱货两讫,我们走!”
“窈娘,我劝你千万不要做什么阳奉阴违之事!下个月,主人会来查看这女人的情况,若是到时候她还是这般清高的模样……别怪我没警告你!”
窈娘赔着笑将男人和商队送了出去,这才轻摇着折扇,站在了秦昭昭的面前,将她口中的那块破布取了出来。“说说看吧,你是何人?”
秦昭昭打量了一下这老鸨,依稀能看出她年轻时想必也是个花魁娘子一般的人物,只是如今已经成了昨日黄花。她身上带着浓浓的脂粉香,熏得秦昭昭有些恶心。见她转过脸去,不愿应答自己,窈娘倒是也并不在意,只是蹲在了她旁边。“你这披帛是皎月纱,是北境每年缴纳给朝廷的贡品,今年只得了三匹。”
“其中一匹,被秦太后制成了床幔,另一匹还藏在陛下的珍宝阁,最后一匹,便是赏赐给了陛下的表妹,秦相长女。”
“秦大小姐倾国倾城,却没想到,竟然也会有朝一日,沦落到这等境地。”
见窈娘只是看了一眼她的披帛,便道破了她的身份,秦昭昭倒是也有几分佩服。“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那想必你也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吧?”
窈娘娇笑了一声。“秦大小姐,不好意思了。”
“皇上可管不得咱们这十里馆的生意。秦大小姐,窈娘无意为难你,你也不要让我难做。”
“更何况,大小姐您成婚之前便早已并非完璧,如今更是嫁做人妇,那些守身如玉的迂腐之言,相信大小姐本来也是不甚在意的。”
“大小姐若是不愿配合我,十里馆自然也有手段。窈娘今日闲来无事,倒是可以带着大小姐去看看。”
窈娘站起身来,取出一面铜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鬓发,又拍了拍手,原本空空荡荡的柴房中,瞬间灯火通明。四面的墙壁应声旋转,石壁后面别有洞天。铁蒺藜,铁木马,一人高的十字架,上面全都沾着不知多少年前的血迹,触目惊心。这般场景,哪里像是什么秦楼楚馆?就算是大理寺的牢房,在十里馆面前,只怕也要甘拜下风。“听说即便是体壮如牛的彪形大汉,受了三道刑罚之后,也乖顺得像猫儿一般,认人摆布。当真是骇人啊!”
“窈娘我这个人,生平最不喜欢见血了,秦大小姐是个聪明人,想必也不会为难自己吧?”
窈娘看着秦昭昭,露出了个胸有成竹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