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先生，在江南相处数日，想必，我的为人，先生的心中也是有数的。”
黎烨抬起眼睛，那双桃花眼中倒是露出了有些赤诚的光芒。“我绝对不会伤害昭昭的。只是，昭昭将我看成是窃国贼，更是恨我入骨，若非是用了这办法，我只怕是不能跟在她身边保护她。”
云衡用金针护住了他的心脉，斟酌着等一下要从什么位置拔刀，追问道：“昭儿是个爱憎分明的姑娘，从不会莫名其妙地恨上什么人，她这般仇视你，定然是你做了什么伤害她之事。”
黎烨眼神中的光芒有些暗淡了下去。“云先生是江湖中人，想必不通晓朝堂之时。林微言忌惮我要谋朝篡位，早就容不下我了，昭昭为了保住她那皇兄的王位，自然将我当成了敌人。”
云衡点了点头，这黎烨倒是也算坦荡：“可你既然能这般对昭儿舍命相护，显然是已经爱她入骨。更何况，你手握兵权，满朝的武将中，你已经是权势最高之人，地位几乎可与秦观山比肩，若是当真爱昭儿，为何不能收手？”
“你若不肯收手，昭儿势必要夹在你们之间，左右为难。难道权势真的就这么重要么？比你的性命和你的爱人更重要？”
云衡本就是个洒脱的性子，兴之所至，钱财权势皆是身外之物，弃若敝履也毫不可惜，对黎烨这般的汲汲营营，自然是不以为然的“此事说来话长，云先生，我与林微言针锋相对，另有缘故，只是，此事牵涉颇广，而且异常凶险，并非是三言两语能讲清楚的，恕我不能相告。”
“云先生，我如今已经是行将就木之人，就算是没有中这一刀，也时日无多，你再清楚不过。我如今挣扎求生，苟延残喘，所图之事不过是希望能多陪在昭昭身边些日子，能尽量为她扫清些障碍。”
“若是我死后，她的路能更平坦些，我便死也无憾了。”
云衡见他的神情，确实并不像在撒谎，心中难免还是有些疑惑，从怀中摸出一枚药丸，捏开黎烨的下巴便塞了进去。“止血丹，为你拔刀之时，这丹药能护住你的心脉，防止出血过多而死。”
言毕，他也不等黎烨同意或是反对，推上他的下巴，略施巧劲，那药丸便滑进了黎烨的喉咙之中。云衡舒了一口气，这才定了定神，右手略略使力，握住了黎烨胸前的那匕首，拔了出来！鲜血瞬间喷射而出，黎烨冷哼了一声。云衡一掌印在了他的心脉上，输了些真气给他。黎烨那张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抬起眼来，对云衡道了声谢。“多谢云先生相助，也多谢云先生信任我。”
“先不要谢我。”
云衡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施施然地站起身来。“刚刚拔刀之前，给你吃下的药丸中，加上了我所制的毒，两个月后，这毒便会发作。此毒世间只有我能解。”
“你身中千尸蛊，本就时日无多，若是你能侥幸撑过两个月，也能证明你确实并无伤害昭儿的心思，我自然会给你解药。”
“可若是被我发现你藏了什么秘密，做出了什么对不起昭儿之事，到时候就算你找到了解蛊之法，这毒也同样可以要了你的性命！黎烨，你好自为之！”
他给黎烨输了些真气，黎烨这才恢复了些往日的神采，又是对云衡拱了拱手。“多谢云先生的救命之恩，若是黎烨还能有命活下去的话，日后一定会报答先生的。”
“只是，黎烨还有一事相求。”
云衡皱起眉头看着他。“求先生不要将黎烨便是陆灼之事告诉昭昭，她恨我入骨，若是知道她真心信任的陆灼欺骗了她，只怕是会非常失望。”
云衡冷冷的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帮你瞒着昭儿，对我有什么好处？”
“云先生，此举并非是为了隐瞒昭昭，更不是伤害她。”
黎烨定了定神，似乎在犹豫，但是，却最终还是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道：“云先生是个聪明人，昭昭和她那二妹妹如今已然是反目成仇了，她虽然面上什么都不说，可是，她最是重情重义，被自己的至亲手足背叛，心中定然是不好受的。”
“实不相瞒，我知道，昭昭当初嫁给我，便是为了林微言，她是林微言插在我身边的一根刺，我如今兵权尽失，对林微言没了什么威胁，在秦观山眼中，这女儿便失去了大半的价值。”
“他们的狐狸尾巴就快要藏不住了，接下来的日子，对昭昭来说，并不好过。”
“黎烨在秦昭昭的心中的形象，从一开始，便是千疮百孔的，身败名裂，死不足惜。我死了，她只会觉得痛快。”
“我只是不希望，日后在她怀疑这世间的一切时，想起陆灼这名字，不会觉得自己错信了恶人，有眼无珠，感到羞耻，更加心烦意乱。”
我只希望，我死之后，当你一个人面对那些不见天日的至暗时刻的时候，想到陆灼这名字，还能记起这些赤诚相待的日子留下的点点星光。黎烨在心中默念，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苦笑。却并未将这些宣之于口。他又有什么资格，奢望自己能成为秦昭昭生命中的光呢？他才是被困在永夜中，做困兽之斗的那个。照亮他的，从来都是她而已。云衡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本想出言反驳，可是想着这些时日，秦观山确实仿佛被人下了降头一般，性情大变，对秦昭昭很是不耐烦，甚至竟还动手打了她，倒是也点了点头。他本就不喜欢秦观山，先前想着，他对昭儿也算是宠爱，便随他去了，可如今，这秦观山的种种所作所为，倒是渐渐让他觉得不快了起来。听黎烨的意思，似乎秦观山对昭儿另有所图？若是他当真心怀鬼胎，自己这个做师父的，绝对不能袖手旁观！“好，答应你就是了。但若是日后被我发现你有什么隐瞒，定不会轻饶了你！”
黎烨淡淡一笑，对云衡拱了拱手。“多谢云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