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外，云衡看着他这般的神模样，脸上也露出了有些悲悯的神情。阵中哪有什么秦昭昭，那裴霁扼住的，分明就是自己的喉咙！昭儿的药，便是让裴霁产生幻觉，将自己的心魔当成是她。裴霁越是想要杀掉秦昭昭，便会越用力，同样地，也就会受到越强的反噬。她当真是和阿麓不同。她比阿麓更冷静，也更绝情。很好。这世道已然乱了，只有昭儿这般的性子，才能在这乱世中活下来。秦昭昭转过头去看云衡和陆煦炀，只见到两人的注意力都被深深的吸引在裴霁的身上，偶尔看向自己的时候，只有隐约的担忧，但是，却并没有什么厌恶或是失望的神情，心中这才有些放松了下来。黎烨不知道什么时候支撑着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身后，握住了她那双冰冷的，有些颤抖的手。“昭昭，别怕，你也只是在做你力所能及之事，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
秦昭昭闻言转过头去，有些感激地看着黎烨。他怎么知道自己正在担心什么的？她虽然看起来冷血无情，似乎一心只想困死这裴霁，可是，她的心中又何尝不怕？两世为人，她虽然已经打定了决心，所有危害相府，危害皇兄，危害东陆的人，都必须被自己亲手铲除，可是，她却从未真的伤过什么人。即便是如此，秦观山看向自己的神情，却也已经不对劲了。自己最为敬爱的父亲曾经失望地看着她，说她和从前不同了，她不再是他的骄傲了。她何尝不怕？自己坚持的，真的是对的么?如今才只是一个开端，这条路还长得很。父亲一生清正廉直，皇兄也同样是个谦谦君子。若是想护住这大好河山，她的手上，只怕是不可避免地会沾满鲜血。或许，她身边的每个人，都会觉得她面目全非，然后一个一个舍她而去。就像秦嫣不理解，她为什么一定要将黎烨置于死地，最终与她兵戎相见。就像父亲不理解，她为什么变得这般锋芒毕露，将她视为自己的耻辱。她虽然口口声声地说着自己九死不悔，虽然也宽慰自己，秦嫣这等毫无家国观念的人，背叛了自己，舍弃了便是，可是其实，她心中，难免还是会痛的。从布阵的那一刻开始，她便担心，师父也会觉得自己不择手段。她是真的害怕。如今被陆灼紧紧地握着双手，看到云衡和陆煦炀神色如常，她那颗忐忑的心，才终于稳定了下来。秦昭昭定了定神，扬起头，对着黎烨露出了嫣然一笑。“陆灼，还好有你在。”
她也不再担心什么，转过头去继续看着阵中那个正在做困兽之斗的裴霁，脸上露出了有些得意的笑容。就算你能蒙蔽了皇兄又能怎样？若是你当真这么神乎其神，能看破这天命，怎么偏偏看不透自己的命数？皇兄见到裴霁死于非命，想必便会放弃了听信这些江湖术士传言的念头吧！秦昭昭的心中笃定，也终于放松了些。可是，她却终究还是低估了裴霁。囚龙阵中的裴霁，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已经渐渐开始变得有些困难了。他眼前发黑，觉得下一秒，自己便要昏死过去。脑中最后的记忆，便是自己为了探一探秦昭昭的底细，跟着她来到了这江南霹雳堂。结果，便莫名其妙的陷入了这阵法之中。等等！不对！明明他进入霹雳堂的时候，这偌大的庭院中空无一人，那么现在这个和自己对战的秦昭昭，又是从何而来？更何况，他之前便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这秦昭昭不过只是医毒双修，加上学了些机关术罢了，怎么可能突然之间成为了个身手了得的绝世高手？他的功夫绝对不可能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都奈何不得！裴霁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尖，吐出了一口鲜血。钻心的剧痛，让他的脑中瞬间清明了些，眼前的迷瘴也渐渐散去了。面前哪有什么秦昭昭！扼住自己喉咙的那个人，分明就是自己！他越是想要掐死秦昭昭，便会越用力地卡住自己的喉咙，只怕到时候，那个虚无缥缈的秦昭昭没死，自己倒是先倒在这里了！秦昭昭，你真是好狠毒的心思！他冷哼了一声，毫不犹豫地又是一剑划破了自己的手臂，痛楚显然带走了他脑中的浑浑噩噩，裴霁的眼神也渐渐清明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双足轻点，便纵身而起！秦昭昭皱起了眉头，显然是已经看穿了他的动机。“不好！裴霁这是想要从阵法的顶端冲出去！”
云衡知道自己这徒儿一心想要抓住裴霁，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逃走？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裴霁离开了迷瘴，深吸了一口气，看清了追兵是云衡，笑道：“能被白衣毒仙云衡亲自出马，我当真是受宠若惊。”
云衡冷哼了一声，身形已经闪到了他的面前，紧紧地拉住了他的袖子：“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便最好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不好意思了，云前辈，裴某并不能命丧此处！”
裴霁的眼中突然冒出了精光，身形飞快地向后掠出了几丈远。云衡一时不察，想要再纵身去追，却只来得及扯下了他的半幅衣袖。他有些懊恼地落在秦昭昭的身边，有些遗憾地解释道：“我刚刚拉住他的袖子的时候，趁机试探过了他的底细，此人的内功并不是非常深厚，所以并未将他放在心上，却没想到，此人竟然一直在藏拙，并未展露出全部的内力。”
陆煦炀听着他的解释，脸上露出了个不以为然的神情：“云衡，我看是你老了吧？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你这白衣毒仙，该退隐江湖了。”
云衡知道陆煦炀只要得到个机会便要讽刺自己，懒得和他一般计较。秦昭昭看着裴霁离开的方向，眼神中有些凝重。她刚刚看清楚了，那裴霁的手背上，确实也有个明显的图腾印记，赫然便是朱厌！看来自己所料得不错，裴霁便是西楚皇室，在堤坝上动手脚的人，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