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烨倒是也并不推辞,将药丸吞下去,运气调息了片刻,这段时日以来,这千尸蛊的发作频率已经越来越高了,若是没有此药的帮助,他倒是当真有些不能确定,自己还能这样支撑多久。现在还不是功成身退的最佳时机。秦昭昭还不知道黎烨的情况愈发严重了。为了避免和秦嫣之事夜长梦多,也为了避免在江南正好碰上那不远万里而来的西楚使团,林微言的车驾早就已经动身回京。秦观山随行,直到临别之时,父女两人也再没有说过一句话。秦昭昭心中暗自想着,只怕,父亲是真的准备将自己当成是陌路人了。林微言知道她的性子向来不喜欢大操大办,特意吩咐了下去,这册封大典,一切从简,可即便是如此,秦昭昭还是累得每日躺在床上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林微言想着她的封地在江南,如今又是江南霹雳堂的堂主,日后少不得要常住于此,特意将一处别院拨给她,做郡主府邸,又从自己身边抽调了几个嬷嬷宫女,留在她身边,贴身照顾。秦昭昭觉得,自己随着云衡他们住在江南霹雳堂中就很好,身边有涉月这一个用惯了的大丫鬟伺候,也不需要什么下人,可见林微言一副不放心的模样,终于还是点了头,将人留在自己的身边。“大小姐,奴婢终于找到您了!”
午后,她正歪歪地靠在美人榻上小憩,却隐约听到耳边似乎有个姑娘的声音正在急切地呼唤自己。“大胆,你是哪里来的刁民,也敢打扰了咱们郡主休息?还不快些拖出去!”
林微言身边的老嬷嬷规矩甚是严格,就连涉月也被教训了几次,更何况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便大声喧哗的小丫头。“大小姐,您快些醒醒啊!大事不好了!我是沐星啊!”
秦昭昭原本还微微眯着自己的双眼,听到这小丫头报上了姓名,倒是瞬间精神了不少。“都住手!”
老嬷嬷见她起身,这才欠身行了个礼。“郡主。”
秦昭昭见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当真是沐星,对老嬷嬷摆了摆手。“无妨,这是我的贴身丫鬟,年纪还小,性子难免有些跳脱,日后慢慢教规矩便是了,嬷嬷不用着急。”
那老嬷嬷看沐星的眼神中隐约露出了一丝桀骜不驯的味道,虽然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看秦昭昭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终究还是将话头咽了下去。她行了个礼,站在房间的角落里,目光警醒地看着沐星。秦昭昭微微挑了挑眉。“嬷嬷,这里没什么事了,您先下去吧。”
她莫名觉得,这老嬷嬷站在房中,似乎有些在监视自己的味道,可是见那老嬷嬷倒是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似乎并没有要偷听的意思,又忍不住在心中自我安慰。皇兄觉得自己如今身在水深火热之中,送来照顾自己的人,性子难免谨慎小心些。这老嬷嬷是皇兄的心腹,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心怀叵测之人。秦昭昭啊秦昭昭,你当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只是因为被一个秦嫣背叛了,便开始因噎废食了起来?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着跪在地上的沐星,问道:“怎么了?你们不是应该在十里馆中等我么?怎么会这么紧张地来找我?”
沐星听她这样说,脸上的神情更是惶急。“大小姐,您快些救救我们吧!咱们十里馆惹上麻烦了!”
什么?秦昭昭略略挑起了自己的眉。“别着急,慢慢说。不是让你们跟着女武师好好学功夫防身么?怎么会惹上麻烦?”
沐星将一大杯茶一饮而尽,这才终于冷静了些,苦着脸道:“大小姐有所不知。”
“咱们十里馆向来只做江湖人的生意,对达官显贵向来是敬而远之,自从您接管了十里馆之后,姐妹们更是一个个小心翼翼,从不去主动惹是生非,已经比从前低调了许多,可是却不知怎么,上个月,城中巡防营的管事竟然死在了咱们十里馆的门口!”
“那巡防营管事的亲眷告到了官府,他们官官相护,一口咬定,是咱们十里馆中的姑娘谋财害命,现在已经被查封了!只有我侥幸逃了出来,请大小姐一定要救救我们!”
“我们从来就没有见过那个死了的巡防营管事,更何况我们知道了自己身上身中剧毒,哪里还有什么算计别人的心思?请大小姐一定要给我们一个公道!”
秦昭昭见沐星那原本就清瘦的一张小脸,现在更是皮包骨头,眼窝也深深凹陷了下去,不由得有些于心不忍。“你放心,你们既然是我的手下,我就定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蒙受不白之冤。”
听秦昭昭这样允诺,沐星倒是也终于放心了些,许是因为一路上实在是太过劳累,她的身子一软,竟然就这样睡着了。秦昭昭于心不忍,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的榻上,这才吩咐了几个霹雳堂中的下人,前往十里馆调查一番。次日,便是她的受封大典,沐星和涉月两个小丫头年龄本就相仿,如今倒是很快就玩到了一起去,一左一右地守在秦昭昭的身边,护着她一步一步朝着大典的祭台上走去。裴霁身为司礼官,穿了一身黑袍,上面隐约刺绣着些深红色的暗纹,倒是一改他往日那种玩世不恭的味道,颇有几分庄重。秦昭昭一步一步地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不知为何,看着今日裴霁的这身打扮,却意外地觉得有些似曾相识。黎烨站在人群中,如今他顶着陆灼这个身份,自然是不方便登台的,只能跟在百姓中,遥远地观望着秦昭昭,看裴霁将手上那顶金玉镶嵌的郡主发冠戴在了秦昭昭的头上,心中有些异样。“昭华郡主千岁!”
这些日子以来,秦昭昭的形象,在江南百姓的眼中有口皆碑,这叩拜,倒是也真心诚意。今日,她只是成为了一个小小的郡主,便有这般的风光。不知日后,当她终于重新回到那巅峰之位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样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