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昭心中打定了主意,接下来的几日,雷破海自顾自地带着人去修建守卫江南的那条防线,她便留在城中,亲力亲为地盯着民夫们练兵,两边倒是也相安无事。裴霁偶尔来看过她练兵的进度。秦昭昭知道此人城府颇深,始终藏着真实实力,自己就算是有心防备他,只怕是也防不胜防,所以,倒是索性不再隐藏。她大大方方地任由裴霁看到长弓兵们训练的场景,也从容地展示了长弓的威力。反正,就算裴霁是西楚那边的细作,勉强学到了这长弓的制法,也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凑到一队人马使用长弓。十里馆的姑娘们传来了消息,说是西楚大军不日即将抵达江南城下。在这短短的数日时间内,对方也没可能加固战甲。若是裴霁当真将城中的消息传出去,倒是说不定还能震慑这些西楚士兵。裴霁猜出了她心中所想,看着长弓兵训练之时射出的那密如飞蝗的长箭,不由得暗暗咋舌。看来,西楚和东陆这次定然会发生一场恶战。几日后,果然便如同秦昭昭预料的一般。西楚大军兵临城下。秦昭昭从城墙上看着,只见到他们虽然长途跋涉而来,可是阵型却始终严整,丝毫不乱,心中更是有些紧张。这么多年,西楚避战自保,所有人都觉得,这西楚的小国君和孟太后是只知道闭关锁国的缩头乌龟。可是,看如今西楚大军这般架势,分明是一副军纪严明的样子,显然是训练有素。看来,西楚恐怕这么多年只是在韬光养晦,伺机而动,借着清瑶长公主之死,这头一直在蛰伏的雄狮,终于要苏醒了。秦昭昭的心中暗暗捏了一把汗。她有种预感,只怕,这次会是一场恶战。沐星贴心地给她披上了一件大氅,轻声禀告道:“郡主,城外有西楚使者来访,雷老将军已经命人出城迎接了。”
秦昭昭定了定神,拢了拢领口,眼神中露出了些坚毅的光芒。终于要开始了。“走,我们也下去看看。”
沐星依言,走在秦昭昭的身后,主仆两个来到议事的大厅中,西楚使者已经等在那里了。雷破海坐在主位,桌上随意地摆着一把出了窍的长刀,漫不经心地端起一只酒樽。那西楚使者须发皆白,站在大厅正中,虽然年事已高,可是,却还是倔强地挺直了自己的脊背。“这便是东陆的待客之道么?”
那老使者冷冷地打量着雷破海,声音不卑不亢。秦昭昭也走过来,看着对方的模样,心中不由得一惊。西楚竟然派出了东方凌?这东方凌,是当世大儒。传言他三岁便通晓天下大义,五岁便出口成诗,年方弱冠便官拜宰相,是西楚人心中近乎圣人一般的存在。虽然如今这东方凌早就已经告老还乡,可是,普天下的举子们还是将他视做文坛泰斗。这等人物,如今既然出使东陆,自然应当礼让有加,奉为座上宾,可是,怎料到雷破海竟然这样怠慢!“原来是东方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您莫怪。”
秦昭昭急忙行了个礼,见到雷破海显然是并不准备寒暄,便引着东方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东方凌冷哼了一声,淡淡道:“东陆天朝上国,原是我西楚高攀了!”
秦昭昭在心中暗暗盘算起来。这东方凌并非是蛮横不讲理之人,如今西楚兵临城下,却并未进攻,却反而派他前来,莫非此事还有转机?江南城墙亦是年久失修,虽然她已经带人加固过了,可若是当真打起来,少不得要生灵涂炭。若是两国真的能止战休兵,倒当真是一桩幸事。秦昭昭打定了主意,对东方凌更是恭敬了几分。“东方先生,雷老将军出身行伍,不拘小节,若是有怠慢之处,还请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见她这般神情,东方凌心中的怒气这才消了几分,缓缓开口道:“不知我西楚清瑶长公主何在?”
秦昭昭又是暗暗叫苦,没想到东方凌竟然一上来便直奔主题。“清瑶长公主……”她正在斟酌着措辞,雷破海却突然从主位上站了起来,手上赫然已经握住了那长刀!秦昭昭心中一惊。莫非,这雷破海是准备现在就杀了东方凌?此事万万不可!纵然西楚和东陆之间注定有这一场大战,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这东方凌的身份特殊,若是杀了他,只怕会令天下士人群起而攻!她急忙笑道:“长公主自然是一切都好,如今已经启程进京了,想必不日便会与皇上完婚。”
东方凌轻蔑地冷哼了一声。这些东陆人难不成真的以为自己毫不知情?三言两语便想将自己应付过去?他倒是要看看,他们还能耍出什么花招来!“不知道是什么人,有心想要挑拨我东陆和西楚之间的关系,竟然会编造出清瑶长公主身死这样的鬼话来,实在是心思歹毒!”
“东方先生一路赶来,想必也辛苦了,今日便在这驿馆中暂时歇下吧,本将已经设下了酒宴,为东方先生接风洗尘。”
黎烨看出了秦昭昭的神情异样,不动声色地站在雷破海的身边,按住了他那握着刀的右手。秦昭昭虽然不知道黎烨为什么会帮自己,但是却还是定了定神,给东方凌行了个礼。东方凌听着她的话,脸上的神情更是轻蔑。他虽然不知道这些狡猾的东陆人心中到底在打着什么鬼主意,可是,自己既然只身前来,便早就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他冷哼了一声,跟着秦昭昭朝着宴会厅走去。秦昭昭急忙给涉月使了个眼色,涉月会意,一路小跑地带人去布置宴席了。雷破海执拗地握着手上的长刀,显然是还没断了斩杀东方凌的心思。“雷老将军,你可曾想过,若是你逞一时之快,杀了东方凌,皇上在天下文人学子心中便会成为一个暴君?”
“老将军难道真的要亲手将皇上推入这不仁不义的境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