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重新接起经脉之术,并非是他们的师门绝技,所以云衡对此术究竟能有多少作用,也实在是心中不大确定。可是若是这施术之人是秦昭昭的话,他还是愿意试试看的。秦昭昭定了定神,这才照着书中所说,缓缓取出了金针。不多时,她便已经将云衡那几根早就已经断了的手筋重新连接了起来。秦昭昭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云衡脸上的神情,生怕云衡有些什么不适之处,但这云衡也实在是颇为硬气,一声不吭。等到她完成了这一连串的动作,才终于看着云衡,缓缓出了一口气。“按照麓前辈在典籍之中的记载,接下来只需要静养几日就好。”
“师父,若是这几日您有何不适之处,一定要告之于我,我定然会想办法为您缓解的。”
秦昭昭的心中多多少少还有些提心吊胆,可是云衡却只是不以为然地微微一笑。“为师相信昭儿的医术,时至今日,你已经找到了你母亲留下来的这些真传,那为师也实在没有什么还能教你的了。”
云衡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即便是今日秦昭昭不能为他成功接上那断了的经脉,也同样没什么大碍。他早就已经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全都传给了秦昭昭,秦昭昭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日后在这江湖上行走,他也能放心。如果是他如今的这一双断手,还能为秦昭昭练习这经脉重连之术提供帮助的话,那么自己的心中也是没有什么遗憾了。只是这般的心思,自然是不能让秦昭昭知道的,以免她心中又会难受。两人定了定神,虽然已经将房中一直守着的那些下人全都遣散到了一旁,可是心中却还是有些担忧,生怕自己接下来的对话会被林微言身边的人偷听了过去。如今,秦昭昭才清楚的明白,在这偌大的宫廷之中,其实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是能让她完全相信的。自己之前就是因为太过天真,所以才会上了秦家人的当,如今她再也不会这么幼稚。“师父,您说为什么林微言竟然会主动将我放走?而且态度还对我这般客气?”
这林微言,前些时日早就已经对自己有些不耐烦了,至于他所说的要将自己封为护国公主之事,也不过只是为了稳住自己,对自己明升暗降罢了,这道理秦昭昭其实很是清楚。她向来不愿意和林微言斤斤计较,即便知道了自己才是先王子嗣,可是这林微言自从登基以来来,多年来始终勤勤恳恳恳,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百姓之事,整个东陆在林微言的统治下也算得上是蒸蒸日上。既然百姓们安居乐业,那么即便是林微言做了天子,又有何关系?可今日瞧着林微言和秦太后之间的架势,显然他是早就已经知道些什么的,只是不愿意和秦太后闹僵。秦昭昭的心中清楚,林微言身为帝王,定然心中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是如今他的帝王之术是否当真会危害百姓们的安危?秦昭昭实在是不敢确定。“师父瞧着,恐怕是你陆师父如今已经到了北狄,而且将我东陆之事禀告给北狄人了。”
云衡缓缓开了口,听着他这么说,秦昭昭脸上的神情不由得更是微妙了起来。虽然如今她和这整个秦家人,乃至皇室,都发生了些冲突,但是她到底将自己当成了东陆的公主,决不能做通敌叛国之事。看着秦昭昭脸上的神情,云衡便明白了她心中在想着些什么。他缓缓开口道。“你可知阿麓最令为师敬佩的一点是什么?”
秦昭昭摇了摇头。“你母亲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之辈,但是对很多事情却都有着自己独到了见解,就比如这天下的百姓。”
“你懂得人爱世人的道理,将百姓的性命看得很重,可是,若是一个东陆人和一个北狄人,同时倒在你面前,而你身上的药只能救下其中一人,你便会毅然决然地选择救下那个东陆人,对也不对?”
秦昭昭点了点头,隐约已经猜到了云衡接下来要说什么。“若是这般两难的选择摆在你母亲的面前,阿麓绝不会放弃那个北狄人,她一定会找到一个两全法,因为在她的心中,不管是东陆人还是北狄人,其实都是一条性命,而这普天之下,众生皆平等。”
“当年阿麓还活在人世间的时候,便一直致力于东奔西走,想要让原本分裂割据的这三个国家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从此再也不互相交战,互相为难。”
“但是你母亲终究只是一届女流之辈,虽然她已经做得很是出众了,但这东陆终究还是男儿的天下,阿麓能改变一些对她的偏见,却改变不了这个早已腐化僵直了的东陆。”
云衡一边说着,一边淡淡地抬起眼睛,看向窗外那层层叠叠的山峦,目光好像落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秦昭昭的心中一瞬间肃然起敬,师徒二人沉默了片刻之后,秦昭昭才缓缓开口问道。“师父,所以说不管是您还是陆师父,又或者是我母亲,其实这么多年来都一直在尝试,想要让这天下大同?”
云衡缓缓点了点头。秦昭昭的心中更是震惊不已。若麓前辈还活在这世上,以她的能力和才干,定然能让这整个东陆的面目翻然一新!她虽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是却还是有许多事没能想起来,多多少少有些不大适应,只觉得云麓这个母亲听起来既熟悉又陌生。记忆中,似乎曾经的确是有人将她抱在怀中,用温柔的声音对她指点着说,这是你的母亲,可是这说话之人又是谁?秦昭昭想不起来。“当时我变曾经嘱托你,若是有机会逃走,就去北狄,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陆九现在应当已经率领着北狄大军杀过来了。”
“至于这林微言,在这个节骨眼上将你册封为护国公主,又御赐你这么豪华的一座府邸,恐怕也是为了稳住你。为师瞧着这东陆如今已经是积贫积弱,根本抵挡不住北狄士兵们的奋力进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