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些人出现，冷清的清水河畔，忽然间热闹起来。
四个教拳汉子，三个教书先生，两个卖胭脂的女子，一个扛着大幡的算命老人。
一家武馆、一处私塾、两间胭脂铺、一个算命摊。
二十年来，清水大街的商铺换了一茬又一茬，这几家却一直未曾离去。所以住在清河城北的人们，几乎都认识这十个人。
何问当然不会例外，他跟这十个人打过很多次招呼。
可在他印象中，四个教拳汉子的拳技虽好，武学却是一般；三个教书先生只是饱读诗书的寻常儒士；两个卖胭脂的老板娘更谈不上有什么武学功底；至于钟淮，在他心中一直都是一个能言会道的神棍。
现在看来，何问当然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这些人能瞒过清河城所有人，能瞒过他的感知，当然不是普通人。
所有人都知道何家在清河城中，有数百足以称得上精锐的家卫，有一个常年抽着旱烟实力深不可测的老管事。
但很多人忽视了，何家是世家。一个世家，绝对不会把筹码摆到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位置。
因而何家当然不止这些力量。
何家还有很多人，隐藏在暗处。
只是就连何问何庸几人，都不知道这些人藏在哪里。
这些人有一个名字。
何家暗卫。
老宅不配备侍卫最大的底气，不止是老管事，还有一直在清水大街的他们。
从朱承武和芈松赶着马车出现在清水大街的时候，这些书生、拳师等人，便收拾东西跟在了马车后面。
他们盯着这辆马车，随时准备出手。
而当清水河那道巨浪升起的时候，他们便前往清水河畔，不忘通知家卫们集结，守在老宅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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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鬼半跪在地，唇角有血流出。
她对面站着四个拳师，右侧站着三个教书先生，左边是两个卖胭脂的女子，后面立着一道大幡。
一个一品加上九个二品巅峰。
不是普通的二品巅峰。
四个拳师隐隐组成一个阵法，三个教书先生显然酝酿着一个剑阵，两个卖胭脂的女子她看不出来，但她们手中提着的胭脂盒子，让她隐隐感到一丝危险感。
无路可退。
更可怕的是，她的手里已经没有剑。
那把短剑就在她身边不远处，剑刃前半部没入地面里，像是一块小墓碑。
这把短剑未曾排入奇兵谱，可跟随赤鬼这么多年，也足以算得上名剑。
在主人的牵引下，短剑在不停地颤动，发出阵阵嗡鸣。
可它始终难以挣脱。
束缚它的不止大地，还有一道紫色剑气。
钟淮出现在赤鬼的身前。
老人神色很是漠然，举起大幡，向除鬼迎头斩下，幡面向后猎猎作响，那个“道”字在夜色中寒光大放。
在他看来，暗卫十人在侧，赤鬼不会再有任何办法可以应对或是逃走，吴家和芈家也绝对不会直接站在夜幕身后。
换言之，在老人眼里，赤鬼今夜必须留下。
缦纱垂下，看不清赤鬼脸上的表情。
赤鬼站起身来，抬起头看向那道大幡，她没有移动，似乎心里已经绝望。
然而，就在大幡即将斩落的时候。
一阵红雾猛然散开，赤鬼竟然直接从原地消失！
“换影术！”
钟淮沉喝一声，眼神不见慌乱。杀手除了杀人，最应该具备的就是撤退的本事，何况从实力而言，赤鬼比他丝毫不弱乃至更强。
想要留下一个这样的高手，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瞬间把目光投向何问。
论实力，何问或许距高手还有一段距离，但论起感知，在场没有人比何问更强。
“在那里！”
何问也在瞬间给出回答，他伸手指向那两个卖胭脂的老板娘，大声喊道，“小心！”
拳阵的威势稳如泰山，剑阵的锋利锐不可当，只有那两个卖胭脂的女子看起来最为普通。赤鬼看似做出了最为正确的选择。
然而，不管是算命老人还是拳师与教书先生，都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在他们看来恰恰相反，赤鬼做了一个最为错误的选择。
那两个老板娘确实没有任何阵法。
仅凭两个二品，也确实拦不住赤鬼，即使赤鬼已经没有武器。
她们打开挎着的胭脂盒子，盒子里面分了很多小格，每个小格里都装着一种胭脂粉末，红的紫的蓝的，颜色各异。
她们抬手，把胭脂粉末洒向空中。
潮湿的空气被染成各种颜色，同时又有很多香味混在一起。
任凭赤鬼速度再快，又如何避得过空气呢？
那些香气落入鼻中。
那些脂粉沾染到红衣之上。
赤鬼从卖胭脂的老板娘身边冲了过去。
可是，只一眨眼时间，她刚冲出不远，身影便骤然显现，然后缓缓地停下。
毒。
赤鬼骇然发现，自己竟然中毒了。
这怎么可能？
很多年前，武学尚弱，江湖上有很多用毒的门派，可随着武学发展，纯粹用毒的门派无一不被湮没在历史的洪流中。
为何？
江湖公认，毒是小道。而且事实早已证明，武学炼体，当武学足够强的时候，不会惧怕任何毒药。
就连用毒最强的唐门，都将主要心力放在了武学和暗器之上。
论用毒的手段，何家当然不会比唐门更强。
这些毒药，对赤鬼来说，更谈不上致命。
只是，这些毒并不是为了致命，其中甚至包含了许多医用草药。
感受到体内泛起的无力感还有脑海中的困倦之意，赤鬼狠咬下唇，内力运转，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强行将毒药逼出。
何家暗卫再次将她包围。
缓缓逼近。
拳阵与剑阵赫然成型，拦住她的所有退路；两个老板娘从腰间解下长鞭，鞭子上色彩同样斑斓；钟淮握着大幡，幡面依然招展。
他们没有急着动手。
因为他们并不打算杀掉赤鬼。
夜幕这么多年，活捉的杀手不足十个，达到一品境的更是没有。
而赤鬼，作为夜幕三尊者之一的她，重要性不言而喻。
只要弄清她的身份，通过她，有极大可能直接重创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