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庸挑了挑眉，“听说那个黑衣刺客很年轻？”
诸葛远点点头说道：“比咱们大不了两岁。”
“那应该不会骗人吧。”何庸下意识里说了一句，又问道：“你们认识？”
何问沉吟片刻，没有像回答父亲那样直接回不认识，说道：“算不上认识。”
何庸笑呵呵道：“算不上认识？那就是认识了，怎么认识的？”
“打过一架。”何问背靠在车厢上，随口说道。
“赢了还是输了？”何庸来了兴致。
“算是赢了吧。”何问感叹道。
“又来算是？”何庸睁大双眼，不可思议道：“同龄人中，还有问哥你打不过的？”
诸葛远听出何问的意思，也有些惊讶，“什么情况？”
“他昨天带的两把刀，很强。”何问无奈道。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说到底，他的实力本就略弱于林朔月，第一次借着武器优势取胜，现在想要取胜，可着实不大容易。
说着，何问掀开车帘，朝着老管事交待道：“老七，别对我爹提这回事~”
老管事点点头，笑道：“公子放心，咱可是守口如瓶，哪里……”
老人话没说完，忽然转头看向一边。
何问比老人更先察觉，瞬间把目光投了过去。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饭馆。
大年初一的，虽说临近中午，食客却是不多，只零零散散坐着几个。
因而，从木门外看去，坐在正中的俊美少年格外显眼。
少年仍是一身黑衣。
不同的是，少年今日没戴帷帽，黑发随意地束在脑后，腰间别着的也不是弯刀，而是一份卷起来的卷宗，像是一个来自圣贤城的不羁书生。
可所有人都知道少年绝对不是来自圣贤城。
因为在少年面前桌上的菜品，比他本人更加显眼。
明明只是一间家常饭馆，他点的菜却摆满了整张饭桌。
圣贤城的书生可不会这么浪费。
少年才不管旁人的眼光，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吃着午餐。马车走过的时候，似乎察觉到车上几人的目光，他一抬手，腰间那份卷起的卷宗，犹如一把飞刀，带着咻咻破空声，极速向马车飞来。
何问抬手接过。
马车没有停下，仍向前行驶着。
何庸眯起眼睛，问道：“这就是那个刺客？”
何问点点头。
何庸眼睛眯得更深，他不是江湖人，可不妨碍他在看到林朔月的瞬间便确定了一件事——如果林朔月实力不比何问弱，那么在接下来几十年里，夜幕在江湖里的位置都会不可撼动。
“唉，夜幕中的人，真是会选位置。”诸葛远低骂一句。
“不然呢？”何问掀开帘子，环视一圈，那间饭馆正处于几个坊市交界点，来往便利，行人又多。林朔月选在这里，就算数位一品高手到来，都不见得能捉到他。
所以不管是何问还是老管事，都没有把他留下的心思。
何庸叹口气，指着何问手中的卷宗，沉声道：“好在他还算守信用，这应该便是昨夜的卷宗了吧。我倒要看看，是谁找我们何家的麻烦！”
诸葛远也看过来。
老管事不动声色地晃了晃烟杆，一道浅浅的烟雾散开，将马车笼罩进去。
街上的喧哗声霎时被阻拦在外，车厢内一片安静。
何问将卷宗上的细绳解去，缓缓摊开。
三个少年屏息会神，眼神炯炯地看去。
车厢内很是沉默。
待看清卷宗上的字迹之后，三人依然没有说话，沉默更重，就像是一块碎石坠入深海，再无丁点儿水花。
良久，何庸抬手揉了揉眼睛，只不过这次不是因为酸痛，而是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
“我去他丫的！”诸葛远不顾形象地猛然一拍大腿，怒道：“他脑子是被驴踢了？拖这么长时间就为了耍我们？亏我还觉得他这人不错！”
何问撇撇嘴，沉默片刻后叹道：“事涉夜幕规则，他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
“话是这么说没错。”诸葛远忿忿道：“不能给就不给，送来这么个卷宗算怎么回事？！”
何问无奈，随手将卷宗放在一边。
在接到林朔月扔来的卷宗时，他还有些讶异，毕竟林朔月这是在直接挑战夜幕的规矩。
但是现在，看完卷宗之后，饶是以他的心态，都忍不住在心中骂上林朔月几句。
就像诸葛远说的一样，如果林朔月没办法交出卷宗，那就沉默着，什么都不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送来这么一份卷宗。
这当然是一份卷宗，无论谁看都得承认这是一份卷宗，而且只看格式，很符合夜幕绘卷者记录下的卷宗。
毕竟，这张材质特殊的纸上，题目、买家、内容、时间、绘卷人一个不缺。
只是，题目是卷宗，买家是卷宗，内容是卷宗，时间是卷宗，绘卷人还是卷宗。
卷宗两个字，出现了不下百遍。
诸葛远一边鄙视着林朔月的为人，一边掏出纸笔将此事记下。
何庸幽幽道：“感觉他有些……贱。”
“总归还有些用处。”何问说道。
“是啊！”何庸微微颔首，声音随之微寒，“会是谁？”
在三个少年看来，林朔月送来这么一份卷宗，足以证明，在夜幕里确实有一份真正的卷宗，真的有人请了夜幕对何家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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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馆内的林朔月不知道自己的意思已经完全被几人曲解，正窃喜着既完成了昨夜的约定，又告诉了何问没有卷宗的事情。
不一会儿，他站起身，在饭馆老板热切的眼神中，极其认真地核算下银钱递了过去。
老板嘴巴微张，有些奇怪，有钱人家的公子们，不都是会给小费的？
林朔月没看出老板的想法，就算看出他也会一笑置之，自己管三师父要的银钱，自然不能乱花。
他笑着走出饭馆，随意地在年节的清水城闲逛。
只是才过去了半个时辰，卷宗给出的消息传到三家和天机阁后，林朔月就失了兴致，很是烦躁地说了一句，“真够麻烦。”便没入人群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