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神清明，容貌俊美略显妖异，还是如前几天那样将黑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像是一个来自圣贤城的不羁书生。
不同的是，圣贤城的书生大多随身配着一把长剑。
而少年腰间，别着一把弯刀。
弯刀银白胜雪，又如一弯弦月。
少年走进茶铺，径直走到何问与诸葛远中间的座位上坐下。
何问看了看他，又转身对着茶铺老板挥了挥手。
老板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
虽然他不认得眼前的带刀少年，但不妨碍他瞬间便猜到了少年的身份。
毕竟，少年能让何问与诸葛远如此重视，双方还带着淡淡的敌意。结合现在清河城里的局势，除了传言中夜幕那个年轻刺客，还会有谁？
老板不敢出声，略低着头，小跑着从柜台后面出来，给桌上加了个杯盏，再添上一壶新茶。
然后，老板赔着笑送走了铺子里另外两桌客人，在门前挂上打烊的木牌，转身走到后屋。
老板没有试图把消息传出去。
他当然知道清河三家正在倾力寻找这个少年，自己去报个信便能获得巨大的好处。
可他更清楚，在这个时候，最正确的选择，便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待老板退走，林朔月环视一圈幽雅的茶铺，笑了笑没有说话，自顾自地拿起杯子，倒了杯刚刚煮好的新茶。
杯子里的清茶冒着热气，茶香扑鼻，浓而不腻，带着田野间的清新雅趣。
少年浅浅喝上一口，发出了和诸葛远一样的赞叹，“茶不错！”
“钱塘野茶，一壶十两。”何问挑了挑眉。
“很贵吗？”林朔月随口问道。
“很贵，也算不得最贵，不过倒是清河城里最有味道的茶水。”何问淡淡道。
林朔月喔了一声，继续小口喝着茶水。
诸葛远敲了敲桌子，看着林朔月问道：“你是来喝茶的？”
林朔月思索了一会儿，微微皱眉，似乎不知道从哪说起。
下一刻，他伸手取下弯刀，带鞘放在了桌上。
何问怔了怔，下意识里握住放在一旁的紫气东来。
“又来这样？”诸葛远这回毫不担心。
清河城里现在高手云集，仅主街上就有数队侍卫巡查，如果在这个位置动起手来，诸葛远敢肯定，即使林朔月再强，都不可能走脱。
“来什么？”林朔月放下茶杯问道。
“回答不出问题就拔刀，这个习惯不好，要改！”诸葛远靠在椅背上，指了指桌上的弯刀。
林朔月以为他指的是上次的事情，沉默片刻后说道：“上次找何问试刀，不用说话。”
“这次呢？”何问饶有兴趣道。
“今天不打架。”林朔月说道：“坐椅子上，带着刀不舒服。”
何问与诸葛远面面相觑。
这个理由非常充分。
充分到让人无言以对。
诸葛远顺着林朔月的话道：“那你今天来干啥？”
这句话是问林朔月的，可在说这句话时，诸葛远并没有看向林朔月，而是把目光望向了何问。
两人默契很深。
何问瞬间便看懂了诸葛远眼神中的意思，诸葛远在问他能不能拖住林朔月。
何问轻轻点了点头。
他没有把握赢下林朔月，可拖住林朔月，拖到有人支援，却是问题不大。
何况林朔月今天只带了一把刀。
诸葛远这才看向林朔月，他很好奇对方会怎么回答。
林朔月没有看他，对着何问语气郑重道：“你离开清河。”
何问好生诧异，以为林朔月说错了话，“你说啥？”
林朔月又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道：“你离开清河。”
何问皱起眉头。
清河城乱象不断，隐藏在暗地的敌人还没有找到，在这个关键时期，除非有什么万分紧要的大事，他哪里会离开清河？
“理由。”诸葛远身子前倾，看着林朔月说道。
林朔月说道：“赤鬼是我三师父。”
三师父？
听到这句话，诸葛远与何问对视一眼。
原来林朔月是夜幕三位尊者共同教出的弟子，难怪会有这样强的实力和丰富的战斗经验。
“然后？”诸葛远继续问道。
林朔月说道：“偷那份卷宗的，是听命于三师父的一个刺客，也是三师父让人把消息散播出去的……”
见林朔月大有解释赤鬼是如果进行这一切的趋势，何问打断他的话，无奈道：“额……这些我们都知道。”
“啊？”林朔月愣了下。
“清河城里能做到这些的不多，有动机的也不多，很好猜的。”何问轻声道。
“喔。”林朔月拿起茶壶，往杯子里添了些茶水，双手捧着茶杯，喝着茶不再说话。
三人沉默半晌。
何问一脸懵色，心道林朔月这是在生气？怎么这么傲娇？
诸葛远瞥了何问一眼，看向林朔月说道：“林兄继续说，就当他不存在。”
林朔月想了想，说道：“偷卷宗的刺客，还有那些散播消息的人，都离开清河城了。”
“这些我们也知……”
何问没有说完。
诸葛远拍了拍桌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点头作恍然大悟状，“怪不得我们怎么都找不到，原来早早就出城了啊！”
可能是诸葛远作的太假。
林朔月放下茶杯，安静了一会儿，看着二人说道：“你们有病。”
“林兄喝茶。”诸葛远干笑两声，很是诚恳地给林朔月杯子里续满茶水。
林朔月没理，看了看面前的两个少年，心想首领说的真对，和外人交流最是麻烦，拔刀才是最好用的交流方法。
可他又不傻。
今天不能拔刀。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三师父也走了。”
“嗯？”诸葛远眼中露出一缕诧异，手指敲了敲桌面，正色问道：“去哪了？”
问出这句话他便觉得有些不妥。
林朔月既然是赤鬼的弟子，哪里会透露出赤鬼的位置？
他正欲改口。
林朔月却给出了回答，“不知道，我没找到她。”
顿了顿，林朔月又补充道：“三师父没有离开清河。”
何问沉吟片刻，问道：“这跟你让我离开清河有什么关系？”
林朔月看着何问的眼睛，轻声道：“三师父的目标，似乎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