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三家的马车还在路上,青云楼中却不显得空旷。
喜庆意十足的正厅里,零散已有十多个人。
正中间的主桌边上则坐着三个少年。
“算算时间,伯父和先生应该已经过来了。”何庸揉了揉眼睛,看了看门外昏暗的天色。
少年正是现在青云楼的主事,也是负责操办这场宴会的人。
他从午时过来,已经准备了一个下午,期间没少应付吴家和芈家派来的子弟,自是有些疲累。
至于赵老板,最终还是听从了何问的话,在天色稍暗时就归了家。
青云楼那些下人们也跟着他一起离开。今晚楼里忙活着的,都是那些早早便归属于清河三家,绝无可能离开的人们。
“都差不多过来了。”何问笑道:“就是不知夜色降临,夜幕来了没有。”
“我要是夜幕的人,今天才不会过来。”何庸想了想说道。
“嗯?怎么说?”何问饶有兴趣道。
“清河三家斗归斗,如果夜幕过来了,三家再怎么对立,也得先把夜幕的人拿下。”何庸缓缓说道:“毕竟夜幕的名声在那。”
何问摇摇头,心想不管是赤鬼还是林朔月,作为杀手的他们,都有一击出手即刻远遁的本事,要是过来了还能让你发现?
“我说错了吗?”看到他的表情,何庸有些不解。
“也不算错吧。”何问笑了笑,与他解释了几句。
何庸恍然。
旋即少年皱起眉头,好生无奈道:“那要是他们过来,顺手杀个人就走,把场面弄乱可怎么办?!”
“你以为老七还有朱承武他们几个是干看着啊?”何问嫌弃地瞥他一眼,补充道:“前提得是三家先乱起来,没人顾得上夜幕,不然在三家都在的情况下,两个赤鬼都不行的。”
“噢。”何庸松了口气。
在何庸心里,就算清河三家与江湖多有联系,本质上却不是江湖门派。世家有世家的行事规矩,少年理所应当地认为今晚就只是谈判桌上的战争。
何问挑了挑眉。
他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如果夜幕出手,目标只会是他这个青山掌门,跟其他人别无关系。此外,从吴三掌柜身死开始,夜幕便毫无动静,明显不同于他们之前的行事风格。
这么想来,夜幕恐怕抱着与清河三家同样的想法。
在上元宴做一个终结。
何问这般想着,看向旁边座位上的诸葛远。
诸葛远捧着一杯已经没有热气冒出的茶水,放在嘴边又不喝下去,眉头紧皱思索着什么。
“想什么呢?”何问问道。
诸葛远没有反应。
“诸葛!”何问大声了些,又伸手戳了戳诸葛远,惑道:“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喔!”诸葛远回神,手里的茶水差点洒出,轻声说道:“没想什么。”
“得了吧。”何问调侃道:“你自己去照照镜子,没想什么谁信?”
“就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诸葛远叹口气道。
“哪里?”何问讶然道。
“就是说不出哪里才想啊!”诸葛远扶着额头,晃了晃脑袋,有些厌烦地说道。
何问更是惊讶,他从未见过诸葛远这个状态。
相识一个多月以来,诸葛远在他的印象里一直都是自信从容的样子,偶有不满也只是嫌事情麻烦,而不是嫌事情太过困难。
“那你想出来没有?”何问皱眉问道。
“没有。”诸葛远深呼吸一口气,摇头叹道:“有种完全脱离掌控的感觉。”
何问没在意他后一句话,笑着说道:“想不出来就别想了。”
“我是该说你心大,还是没心没肺?”诸葛远看着何问的眼睛,没好气道:“我想这么多,还不是因为你?!”
“啥?”何庸接过话茬,目光在二人脸上扫过,语气有些怪异地问道:“你想啥会因为问哥?”
何问颇有些无语。
诸葛远愣了下,也有些怪异地看了眼何庸,无奈道:“你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言罢,他又向何问送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何问轻轻摇了摇头。
按照林朔月的说法,赤鬼的目标是他,但是他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何家的任何人,包括何庸。
诸葛远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过来。
何问是何家嫡子,是青山掌门,就算他年轻,威望略有不足,无可否认的是,他在何家的地位几乎等同于家主何人。
如果让何家知道赤鬼的目标是何问,在保证少年安全与提前结束清河城乱象的选项中,何家会毫不迟疑地选择前者。
但何问一定会选择后者。
何庸若有所思,他察觉到有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藏在其中。少年没有多问,只幽幽叹了一句:“希望今夜可以平安过去吧。”
“会的,一定会的。”诸葛远肯定地说道,自信的微笑在他脸上重现。
何问怔了怔,没有接话。
他以为诸葛远是安慰之语。毕竟,只要夜幕的人还没有离开这座老城,就没有平安的说法。
诸葛远也不解释,起身舒展了下有些僵直的身子。
同样的,他也有一些事没有告诉何问。
比如前几天父亲来信,让他不要再掺合清河城的事情,前往金陵。
比如他直接忽视了那封信,然后向外送出了好几封信,给天机阁的那些朋友,还有一封送往了青山。
比如他今早尝试了下江湖里流传的推演术,结果连着几次都是下签,这让少年很是不满,直接把所有签都换成了最上签,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少年本就不信这个,下签不讨喜,当然换成最上签为佳。
“掌柜,家主到街口了。”
便在这时,门外候着的侍卫走来,望着何庸说道。
何庸点点头,起身吩咐道:“让大伙儿准备好。”
“得。”侍卫抱拳一礼。
“开始了。”何问说道。
“一场注定记入史册的上元宴,倒是有些期待。”诸葛远感叹道。
三个少年走到门口。
这条清河城最敞亮的主街上,不见行人,只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