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掌门可愿试试贫僧此术？”
何问脸色骤然苍白。
引路人这声喝问直接在他的脑海炸响，伴随着声声经文，回音不断。
何问眼前一阵晕眩，目光所至摇晃出数道残影。
这很不应该。
按理来说，何问是道心天成，足以免疫世间绝大多数精神武学。
但他来不及多想，晃过神来后看着盘膝而坐的引路人，脸上写满了震惊。
不能任由引路人继续下去！
何问深呼吸一口气，紫气东来甩手飞起，剑意汹涌而出，化作一道紫光对着引路人迎头斩下。
引路人盘坐不动，对着飞剑平静地伸出右掌，身后十八道黑影罗汉跟着伸出右掌，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
“止。”
紫气东来如坠泥潭，悬停在了引路人身前一丈。
“坠。”
引路人右掌翻转向下。
半空中，忽有一个巨大的手掌出现，用力地拍打在紫气东来的剑身上，拍飞虫似的，把紫气东来打落，过半剑身钉入地面。
何问睁大双眼。
他忽然觉得引路人这术法与青山的大龙象术格外相似，都是借天地之力隔空控物，只不过前者无论声势还是强度，都要比大龙象术霸道许多。
何问抬起手，紫气东来剧烈颤动，铮地一声急鸣，从泥地里跃起，倒飞回他的身边，围绕他盘旋疾驰。
剑影无数。
宛若一道道紫色天雷。
雷暴中心的何问抿了抿嘴唇，脚下用力一踏，朝着引路人攻去。
“诸行无常。”
引路人不慌不忙，双手重新合十，一个泛着黑光的偌大卍印记在他身下出现。
印记一成，何问的眼神忽然间有些涣散，紫气东来不由停缓，心里突兀地冒出一个问题，自己深受佛祖普渡，为何要在佛祖面前持剑？！
理应盘坐听佛。
好在何问道心早已通明，转瞬回神，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引路人以及引路人身后的十八尊罗汉，思索片刻后合上了眼睛。
道心无用，那便封闭五感。
这是对付精神类武学最好的方法。
引路人的气息清晰地出现在何问的感知之中，让他奇怪的是，那气息不是一道，是十九道。
何问了然。
原来那十八罗汉不只是幻影。
何问没有停顿，封闭五感的他速度反而更快，紫气东来入手，转瞬间消失在原地。他这次的目标不是引路人，而是引路人身后那十八尊罗汉。
剑光大亮。
三尺长剑即将斩落。
引路人眼中闪过一缕赞赏，林朔月曾用了三个回合看出他这一招的重点在于十八尊罗汉与自身的叠加，何问只用了一招。
但他并不着急。
能看出来，不代表能破去。
“诸法无我。”
引路人那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卍字印随之变得更加凝实。
紫气东来没能落下。
剑意逼人，剑气长溢，何问悬停在半空，不知该把这一剑斩向哪里。
引路人的气息在他的感知中彻底消失。
何问缓缓睁开了眼睛。
在他眼前，引路人以及那十八尊罗汉像是融入了月光，化为了夜色的一部分，诡魅如烟，虚幻似鬼，明明还在眼前，给人的感觉却仿佛不属于这片天地。
何问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他皱起眉头，紫气东来赫然斩下。
果不其然，剑光穿过罗汉与和尚的身体，落在了空处。
何问并不气馁，微微眯起眼，又举起了手中长剑。道理很简单，哪管虚幻真实，青山剑修自拔剑斩之，一剑不够，那就再来一剑。
剑光闪烁不停，剑影来回不断，凌厉的剑意充斥天地之间。
“有用。”
何问感知到引路人的气息渐渐显现而出，面上一喜，又忍不住骂上一句：“拿精神武学对付道心天成，我看你这死秃驴还能撑多久！”
引路人没有回答，自顾低头念着佛经。
何问很快发现了不对。
引路人的气息早已经超越先前，仍在越来越强，他脚下的卍字印记也在越来越亮，漆黑程度愈发接近他身体表面的那层黑光。
何问微微皱眉，将状态调至最佳，握紧紫气东来，高举过头，然后斩下。
这一剑很慢。
剑光走过的地方留下一道又一道紫色剑影，凝之不散。
这一剑同样很出名，只论威势，它在诸多青山剑法中，能排到前五。
其名：开山。
引路人抬起头，缓缓站起身，直视上少年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喝道：“涅槃寂静。”
涅槃寂静。
声音一遍遍回荡。
何问只觉得心中的一切烦恼和担忧都在这一刻消失，仿若踏入了轮回，前方便是极乐世界，踏入便可涅槃重生，证得佛果。
“青山弟子，拜道祖敬天地，不畏神佛！”
茫茫中，似乎有一道声音传来。
何问猛然惊醒，死亡的危机在前，大声道：“给我开！”
剑气瞬间暴涨数倍，势如破竹。
引路人神色微变，手掌摊开平推，黑光在身前形成一道屏障，连续喝道：“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
两者接触。
这片寂静的天地炸开一声轰鸣。
何问应声暴退，一把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脑海里犹自震荡不止。
在刚才的交手中，他已然确定，引路人的功法，能够直指人心，引人入魔。
何问看了看引路人脚下已经暗淡下来的卍字印，叹息道：“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顶着佛门三法印的名字，内里却是邪教武学，还自称引路人，和尚你可真够不要脸的。”
引路人微笑道：“只要贫僧行佛事，不管用什么武学，都是佛道。”
“和尚擅行诡辩，我倒是第一次见。”
何问摇摇头，嗤笑道：“然而佛祖尚不度地狱众生，邪术终究还是邪术。”
引路人笑了笑，不再与他争论，转而说道：“何掌门道心通明，不为外界干扰，开山一剑犹有你师父当年风采，确实让贫僧感觉棘手。”
“然后？”何问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