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间变得安静起来,很长时间三个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好起来。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意味着入仙。
古往今来,又有几人入仙?
就算从未接触过修行的人都知道里面的难度。
更何况,就像何问说的那样,留给他的时间,最多还有五年。
半晌,林朔月起身给何问添了点茶水,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很明显,作为极夜选择的接班人,林朔月从来没有也用不上去安慰别人,所以他拍肩的动作显得有些生硬甚至笨拙。
“你俩别这么看着我啊。”
面对两人的眼神,何问觉得好生无奈,说道:“为什么你们每个人过来,都得为这事伤感一番,大可不必。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
黄泉怜惜道:“世间能有一个十六岁的逍遥境,未必不能有二十多岁的剑仙。”
“借你吉言咯。”何问摆摆手,忽地一念心起,转而问道:“四叔啊,你说说,这事过几天传到长安,你准备怎么办?”
黄泉端茶的手一僵。
长安是都城,除了李氏皇族,城里还有无数当朝权贵,排得上名号的世家也有不少,可谓是天下中心,又是世间最为繁华的地方。
最想要消灭夜幕的不良人也在这里。
黄泉知道,关于他的事情,只要何家不认,和尚与极夜就算传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他自然不担心会被朝廷与不良人知晓。
但他更清楚,何问说的是两个人。
宰相何事。
不良人副帅何去。
黄泉毫不怀疑,自己的这两位兄长能猜出他的身份,到时候,他又该怎么去面对兄长呢?
何问端起茶杯,啧啧道:“要是让二叔和三叔知道,心心念着一起喝酒的兄弟竟然是一直他们追捕的夜幕黄泉尊者,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到时候再说吧。”黄泉叹了口气。
“那你不回夜幕,准备去哪?”何问好奇问道。
“不知道,先走走看吧。”黄泉回答道。
“你就这么离开,会不会有危险?”何问皱眉道。
“放心。”黄泉笑了笑,怅然道:“只要我不出格,他们还是会留些情面的,就算有危险,你四叔我自保还是绰绰有余。”
“那就好。”
何问松了口气。
他没有去问关于夜幕内部的任何情况,一方面他不想因为这些给四叔带来麻烦,另一方面,他也相信,那些能说的,四叔已经告诉了父亲。
“你去哪?”何问转头看向林朔月。
“回去。”林朔月风轻云淡道。
何问喔了一声,笑着说道:“那你快些接手极夜的位置,不然等我成剑仙了,一剑下去,夜幕就得成为历史,只存在于书里去了。”
“好。”
林朔月点头答应。
他同样存了这个心思,倒不是在担心夜幕积下太多仇恨,而是这段时间里,夜幕所做的一切,都与他心里的想法相违背。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茶过五味。
咚咚咚。
远远有轻微的钟鼓声传来。
“子正更声。”
何问耸耸肩,感慨道:“都这么晚了,你俩还不准备说说吗?就非得等我问出来呗?”
林朔月没有接话,抬头看向夜空。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可惜,除了一轮模模糊糊的圆月轮廓,一片昏暗。
“你说白天的天气这么好,怎么到晚上连个星星都见不到呢?”
黄泉叹口气,接着说道:“看不到星星,星星就不存在,有些事情,不说出来,你就当它不存在不就成了?刨根问底可不是个好习惯。”
何问笑着说道:“你都跟我爹说了,再跟我说说又有何妨?”
黄泉摇头道:“以你现在的情况,少掺和这类事情。”
“你跟我讲讲,我保证不会掺和!”何问拍拍胸口,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总得给我师父写封信讲讲缘由吧。”
“会有人通知你师父的,不用你管。”黄泉说道。
“别啊!”何问不悦道。
黄泉不理会。
何问向林朔月使了个眼神。
林朔月同样不理,低头看着杯子里飘着的几片茶叶。
“救世渡人?”
“众生平等?”
何问试探道。
黄泉深呼吸一口气,正色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得保证,不准参与其中,也不准转告任何人,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能做到不?”
何问说道:“我不会参与,但我要告诉一个人。”
黄泉敲了敲桌子,“谁?”
何问平静道:“天机阁,诸葛远。”
黄泉想了一会儿,点头应道:“好。”
何问凝重问道:“所以,引路人到底想做什么?”
“你没有说错,他想做的,就是众生平等。”
“什么意思?”
“灭皇族,除世家,江湖上所有门派合而为一,所有武学与功法公诸于众,所有人不分贵贱,所有事不分高低,所有因果重新开始。”黄泉缓缓说道。
何问神情微变,“怎么可能?”
黄泉说道:“我也这么问过,你知道那和尚怎么回答的吗?”
“怎么回答的?”
“死的人足够多,就有可能。”
何问倒吸一口冷气,他忽然想到引路人说的那句话,杀一人可平一城,杀十人可平一郡,杀百人可平一州,那杀尽足够多的人自然可以救世。
何问安静了很长时间,问道:“那极夜呢?”
黄泉淡淡地说道:“颠覆江湖,世间所有门派要么以夜幕为尊,要么灭亡。”
何问晃晃脑袋,语气尽量保持平静问道:“他们准备怎么做?”
“没有人知道。”
黄泉摇摇头,说道:“但依我觉得,他们的第一步,想来是让这个江湖先乱起来,从道门开始乱,你便是引子。”
天妒的消息放出后,道门必然开始新一轮的竞争。
道门领袖数十年都出自青山,如今何问出事,正一派、北松亭这等道门大派,想必很乐意培养出一位能够接替谢周位置的人,能取代青山最好不过。
何问深知这点,但道门又哪里是那般容易乱起来?
何问冷冷道:“就凭他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