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远莫名其妙地挠挠头，展开信看了一眼。
信上只写了短短一句话。
道门宿老齐聚青山。
诸葛远早几天便想到这件事必定会发生，可当真发生的时候，还有那么些许的怅然。
青山会怎么选择？
会给何问带来什么影响？
诸葛远低头思考着，一点一点地皱起眉头，照这样下去，无论怎么发展，这场由何问为引子牵扯出的乱象，都将蔓延至整个道门。
而这是夜幕最希望看到的。
即使诸葛远现在仍猜不到夜幕到底在筹划着什么，但他确定，夜幕必然会想办法将道门的乱象扩大，扩大到足以影响到这座江湖。
他轻叹一声，放下信来，忽然发现信纸背面还有一行小字，是父亲的字迹。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诸葛远抿嘴笑了笑，他明白父亲的意思，这八个字不是说教，而是一个提醒：让他不要试图去阻止这件事，更不要想着阻拦夜幕。
如果放到之前，诸葛贤或许不会这般提醒。
但现在不同，极夜剑域已成。
说到底，夜幕只是不愿意得罪天机阁，而不是对天机阁有所忌惮，两方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但倘若诸葛远触及到夜幕的底线，惹到了极夜，整个天机阁都不见得护他周全。
诸葛远摇摇头，把信纸推到旁边。
他对父亲的提醒不置可否。
好在他本就没打算参与这一切。
一来，在没有完全接手天机阁前，他没有去阻止夜幕或者影响道门的能力；二来，这件事不会影响到天机阁与他的紫竹林，也不会真正影响到他的朋友。
毕竟何问是谢周的弟子。
谁又能为难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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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
剑光不时亮起，斩开层云，又悄然散于山间。
刚刚送走一众道门宿老的方正桓站在峰顶，道袍微动，感觉着群峰之间的剑意与吹面不寒的微风，心里的烦躁才逐渐缓和下来。
“师父，你喊我。”
辛词走了过来，站到他的身边。
与之前不同，辛词今天背了一把剑。
青山律剑。
方正桓看了他一眼，招了招手，律剑落回自己手中。
蓦然间。
风声大了一些。
层云散了一些。
仿佛有什么东西解开了束缚，辛词的眼睛变得极为明亮，如若暴雨洗过的青山，自有清新之意，给人一种豁然明朗的清澈开阔感。
薄雾飘过，来到辛词面前，悄悄地环绕而行。
辛词似乎与这片天地融为了一体。
道门逍遥意。
整个青山，除了东方月明与方正桓，还没有第三个人知晓：在从清河返回青山的路上，辛词成功破境，以道术入逍遥。
“不错。”方正桓欣慰道。
辛词却有些无奈，“师父，不错这俩字，你这两天已经说了几十遍了……”
方正桓说道：“十九岁入逍遥，当得一百遍都不为过。”
辛词挥了挥手，将围绕在身边的薄雾挥散，心道这刚破境的气息着实难以压下，耸耸肩道：“师弟十六岁就破境了。”
“你师弟与你不一样。”方正桓微笑说道：“要知道，你谢师叔当年，也是十九岁才入的逍遥境。”
“师父……师叔入门晚，这个我是知道的。”辛词撇撇嘴，师弟的天赋这么高，在外人看来都不一定能超过谢周，他可没勇气和谢周相比。
“这一代的道门弟子，除了你师弟，哪还有谁比得过你？”方正桓随口说道。
辛词说道：“红叶师妹。”
方正桓怔了怔，不经意地转过话题，指了指下山的那条路，说道：“道门那些人已经走了。”
说到这个，辛词有些不解，“师父，刚才的大会，为什么不让我去？”
身为方正桓的亲传弟子，辛词自认有资格参加那场会议，更何况，他如今破境逍遥，去见一趟道门那些老人，岂不是能起到很好的震慑作用？
“你去了也没用。”方正桓摇头说道：“那两件事，除非你师叔出面，并且强势地压下外界所有声音，否则谁都阻止不了。”
“哪两件事？”辛词疑惑问道。
“五月初一，道门于北松亭，重启论道大会。”方正桓淡淡地说道。
论道大会？辛词对这个词语有些陌生，侧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四个字代表的意思，惊讶道：“师父，你说的是书里记载的那个论道大会吗？”
方正桓点点头。
辛词深呼吸一口气。
论道大会本就是道门盛典，旨在选出道门领袖。
数十年前，道门的论道大会、佛门的佛法大会、儒门的圣贤书会、不良人的不良帅选举，四者并称，是江湖上人人津津乐道的‘四大盛事’。
只是，从方正桓和谢周两人的师父在论道大会中夺得魁首，时至今日，论道大会再没有召开过。
这个许久没有被提起的名字，逐渐从世人心里消失，地位已然被青云大典顶替。
原因无它。
在那之后，谢周便成为了公认的道门领袖，哪里还用得上论道大会？
近两年，谢周隐有退世之意，但与此同时，又是何问的强势崛起。谢周的弟子，道心天成，十六岁的逍遥境，一众名头下来，又被公认为下任道门领袖。
如今何问出事，有人提出重启论道大会倒也正常。
“师父的意思是……让我去参加？”
辛词想到了这个可能。
方正桓说道：“你不用去。”
辛词惑道：“那为何需要我隐藏实力？”
他还以为师父打算让他在论道大会一鸣惊人，现在看来，难道还有别的说法？
方正桓叹息一声，反问道：“如果你现在站出来，我说你不参加论道大会，别人会信吗？怕是青山自己人都不会相信。”
辛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接着他又好生不解，问道：“师父，那青山准备派谁参加？孙师兄还是上官师兄？”
“谁都不去。”方正桓轻声道。
“啥？谁都不去？！”辛词瞪大双眼。
“青山不参加这次论道大会。”方正桓言辞确凿。
“为什么？”辛词有些不甘，他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崭露头角，但他很在乎青山，他不愿意看见道门有哪家门派踩到青山的上头。
他理所应当地认为，道门领袖就当出自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