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应到苏曜毫不掩饰的杀气,何问怔了怔,看来那些信上写的内容比林朔月描述的更为恐怖,否则以朝廷与不良人的脾性,哪里会动这么大的肝火?
一念及此,何问皱眉道:“你刚才提到,是夜幕自己写信,那可有捉到送信的人?还是说借寻常人递过去的?”
苏曜遗憾道:“连人影都没见到,想来该是传言中的夜幕绘卷者。”
何问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轻叹一声,沉声问道:“既然如此,那不良人打算怎么去找他们呢?无头无绪也不是个办法。”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夜幕太过神秘。
就连黄泉与林朔月都不知道夜幕成员的具体位置,其他人又能去哪里寻觅?那些刺客若是因为一纸江湖令身死,才叫怪事。
“如果找不到。”
苏曜似乎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毫不迟疑地说道:“那就一直找,找到一个杀死一个,找到两个杀死一双,天下人一起找,我就不信他们躲得下去。”
“嗯?”何问不解,天下人一起找?
“不管是谁,只要提供夜幕的确切消息,或者杀死夜幕成员,钱财地位,名誉权力,统统可以得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苏曜淡淡地说道。
话虽如此。
何问依然不看好不良人。
一来许多真正有能力附和江湖令的人,不会在乎什么奖赏;二来,夜幕的可怕太过深入人心,涉及到夜幕,半数的世家门派都避之不及。
至于普通民众,很难接触到与夜幕相关的东西。
以往两次江湖令的先例早已证明,坚持到最后的,除了不良人,便只剩下青山少林等寥寥几个江湖大派。
“封帅来信说,皇族与不良人的功法、武器,甚至府库里仅剩的三柄奇兵,都可以作为奖赏。”
苏曜出言补充道:“对很多散人,还有那些小宗派和世家来说,这是个不能抵挡的诱惑。”
何问愣了愣,啧啧道:“看来这次的江湖令,真是下血本了。”
“只要能阻止夜幕,都是值得的。”苏曜说道。
“那你们想过极夜吗?”何问说道:“你应该知道,剑域既成,寻常一品境难以近身,就算我三叔与关千云首帅同时行动,都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不知道。”苏曜摊摊手道:“到了长安,听首帅安排吧。”
何问沉默片刻,带着些许遗憾道:“可惜不能与你同去。”
苏曜爽朗笑道:“待你恢复,总有机会的,我期待那一天。”
“借你吉言。”何问抬手揖礼,“那我先祝你一路顺风。”
“不用。”
苏曜握着铁枪,看向长安所在的方向,那里是不良人的总部。今天,十三州之地,不知多少与他一样愤怒的年青人,正在向那座城赶去。
天不变其常,地不易其则。
这一瞬间,苏曜仿佛融入天地之中,是替天行道的执法者。
“不良人不怕死。”
他淡淡地说道:“只要死的值得。”
语气平静,杀气不减。
还有一缕特殊的意味。
法门天纲意。
何问微笑道:“恭喜。”
苏曜耸了耸肩,说道:“比何兄虚长两岁,如今才堪堪碰到一品境的门槛,想要破境,还需要不少时日。”
何问安静一会儿,不经意间转过话题,指着那根铁枪笑道:“怎么不换柄银枪?白马银枪清风年少,可比这黑不溜秋的铁枪酷很多。”八壹中文網
苏曜咧嘴笑笑,自信地说道:“首帅手里那柄枪是黑色的,我将来要用的,提前适应一下。”
他说的是现奇兵第六。
天纲地常。
何问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加油。”
“成!”
两人没再多说,就此告别。
苏曜站在路边,看着车驾渐渐远去,翻身上马,把铁枪别在身后,一勒缰绳,一声轻喝,白马踩着春光,朝着长安城飞奔而去。
黑发飞扬。
东风格外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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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们说的众生平等。”
车厢里,红叶不解道:“是夜幕的新计划吗?”
何问点点头,前后详细解释了一番。
红叶沉默了很长时间,许多到了嘴边的话,最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看着车窗外不断拂过去的景色,握着小拳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清河城落在了身后。
官道平坦,杨柳逐渐开始抽出新芽,比来时的一片苍凉,多了片片喜人的青意。
何问牵起红叶的小手,与她一起看着越来越小的老城。
这一去,不知何时方回。
又或者,再也不能回来。
“再见,清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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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南,越温暖。
路边的风景从淡青色一点点地变为青绿色,天更蓝,云更深,村落城池更稀,视线更开阔几分,整个世间都安静了不少。
一连赶路十多天,车辇终于到了益州境。
大和城就在益州的边缘。
何问早听闻大和城是佛门仅次于少林的圣地,直到今天走进城里,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佛门在这座城里的崇高地位。
寺庙随处可见,淡淡的香火气弥漫在城市上方。
“我刚进城的时候,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红叶看着路上形形色色的僧人,温声说道:“佛门八宗,八个派别,体系与信仰皆有差别,竟然能同时共存在一座城里。”
何问也不禁称奇。
一山不容二虎。
这句话用在门派之间其实颇为合适,就像青山周围没有别的道门,东海之滨只有圣贤城一个儒门圣地,整个豫州除了禅宗祖庭少林,没有第二家上得台面的寺院……
“对了,兰若寺属于八宗中的哪一支?禅宗还是密宗?”何问心生不解,他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这个列于风云三甲的兰若寺,到底属于哪一宗。
“我也不知道。”
红叶眨眨眼,无辜道:“前段时间,我问了柳姨,柳姨说,兰若寺只论佛法,不分宗系,所以大和城才能同时聚集佛门八宗的人。”
“难怪。”何问恍然道。
便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公子,有人拦路。”车夫伸手指向前方。
何问顺着望了过去。
一个年轻和尚正站在道路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