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绍和灰衣侍卫不知道他们已经被林朔月盯住，仍然慢悠悠地走在街上。
“少爷，你为什么就不想去长安呢？”
灰衣侍卫好生疑惑，他是一品高手，却甘愿作为郭大绍的跟随者，那是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自家少爷的本事，何去评价的“卿相之才”绝非虚言。
当然，游侠身和乞儿心同样真实。
郭大绍挥舞着折扇，随口应道：“长安是都城，里面的人忒不好惹，若是去了那里，没人庇护，我小霸王的名头往哪放？”
“何副帅刚才说给你了找了个先生，是谁？”灰衣侍卫明知故问。
“宰相何大人呗，还能有谁？”郭大绍耸了耸肩。
“这不就结了？有何相护着，你照样是小霸王！”灰衣侍卫说道。
“你傻还是我傻？”郭大绍无奈道。
“你傻。”灰衣侍卫理所当然道。
“……”郭大绍问道：“难道你不知道何相的为人？”
灰衣侍卫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何相处事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沙子，如果不是有何家给他支撑，光是朝敌就能把他给搞下台。”
郭大绍郁闷道：“当了何相的学生，你少爷我，就是沙子啊！！！”
“可以当官啊。”灰衣侍卫转而提议。
“小官受气，大官受制，爱谁去谁去。”郭大绍切了一声，笑呵呵道：“在襄樊就不一样了，你看咱俩这日子过的，不舒心还是不自由？”
灰衣侍卫沉默片刻，说道：“总不能一直这样。”
说到这里，郭大绍脚步微顿，重重地叹了口气。
“咋了？”灰衣侍卫问道。
“好日子到头了啊！”郭大绍忿忿道。
“啊？几个意思？”灰衣侍卫不解。
“说起来都是泪，不提也罢。”郭大绍不想解释何去的说法，顾盼着沿街的繁华夜景，感受着人们对他的指指点点，只觉得分外痛心。
自己还是不够低调！
灰衣侍卫摸不着头脑，也懒得追问。
郭大绍跺跺脚，说道：“三叔公，不能就这么回去。”
灰衣侍卫挑了挑眉，他早已习惯了郭大绍的跳脱，漫不经心地问道：“少爷又想作甚？”
郭大绍嘿嘿一笑：“天色尚早，咱们换个青楼，继续喝酒。”
灰衣侍卫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换了别人，这一连串事过去，肯定没了喝酒的心情，但郭大绍不同，他的性格，就像是纨绔公子和江湖游侠的糅合，很少因为外界的事情，影响他的本心。
郭大绍拉上灰衣侍卫，两人拐进一条狭窄昏暗的小路，准备去另外一条街上的青楼。
“把钱给我。”郭大绍说道。
“钱不都在你身上吗？”灰衣侍卫问道。
“我说铜板。”郭大绍指了指他身上的包袱。
灰衣侍卫递了过去。
“啧啧，三百两可真够重的。”
郭大绍接过，把包袱甩到背上，乐呵道：“你看刚才那人撒钱的声势，那叫一个震慑全场，多气派？我也去撒钱嘚瑟嘚瑟！”
“你敢？”
“有啥不敢？”郭大绍撇撇嘴道：“我说三叔公啊，你今天咋比我还怂？”
话一出口，郭大绍忽然觉得大不对劲。
因为这道声音很年轻。
还因为有一把冰冷的刀柄顶在了他的腰间。
头戴斗笠的黑衣青年蓦然间出现在两人身后。
“少侠，小子不敢，坚决不敢啊！”
郭大绍果断认怂，心惊胆战道：“少侠的铜板，就算借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动啊，我就是嘴贱，胡乱说说而已，谁敢动我就跟谁急……”
一边说着，他一边还轻微抽起自己的嘴巴，公子风流尽数崩塌。
林朔月不胜其烦，手上加大力度：“闭嘴。”
郭大绍一阵吃痛，连忙捂住嘴巴。
灰衣侍卫深呼吸一口气，提起内力道：“这位少……”
林朔月摘下斗笠，瞥他一眼，冷声道：“不想死，也闭嘴。”
对上这对妖异的眼眸，灰衣侍卫不禁打了个寒战，乖乖地把内力散掉，生怕惹怒了眼前的青年。尽管不良人就在半条街外，但他可不敢拿性命去赌。
“少侠，您过来是？”郭大绍弱弱地问道。
“拿钱。”林朔月说道。
“都在这都在这。”郭大绍转过身，解下包袱，小心地递给他。
林朔月没有接，想了想道：“有银票没？”
“有，有，有的。”
郭大绍连连点头，将银票一股脑掏了出来，“还有三百八十两，都在这了。”
“多了。”林朔月说道。
“不多不多，铜板换成银票，都是会多一些的。”郭大绍小声解释道。
林朔月微怔，还有这种说法？自己拿银票换铜板的时候，掌柜的为何只字不提？
他茫然地接过银票。
郭大绍面上一喜，把装着铜板的包袱也递了过去。
“这是你的。”林朔月说道。
“襄樊城的规矩，大场面都是要收钱的，刚才少侠撒钱那一手，比抚琴歌舞气派得多，当值三百两！”郭大绍满脸敬佩模样。
“确实如此。”灰衣侍卫猜出了少爷的意图，低眉补充道。
“对的对的，还请少侠收下小子的一片赤诚！”郭大绍的言辞分外诚恳。
林朔月嘴角微抽。
饶是他再没有生活常识，也理解了现在的情况。当初，那个叫越大宝的人，给他送钱的时候，语气表情和眼前的郭大绍如出一辙。
林朔月说道：“我不抢劫。”
郭大绍义愤填膺道：“这些钱，理应属于少侠，谁敢说少侠抢劫，就是跟我郭大绍作对！让我知道，非得打断他的腿！”
林朔月有些迟疑。
钱快花完了。
确实得弄些钱。
见状，郭大绍捂住心口道：“少侠不收，小子身为襄樊城人，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林朔月沉默片刻，默默把包袱接了过去。
郭大绍松了口气，试探问道：“少侠，我可以走了吗？”
林朔月点点头。
郭大绍和灰衣侍卫对视一眼，庆幸对方不知道自己不良人的身份。
二人正准备离去。
林朔月又喊住了他：“刚才，不良人……”
郭大绍惊出一身冷汗，跪地磕头抱腿，一连串动作流利至极，悲怆道：“少侠，我对天发誓，真不是故意暴露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