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不良人驻处。
等待辰时钟响,苏曜仍没见到郭大绍的影子。
他暗叹一声,准备动身。
何去喊住他,指了指墙边立着的铁枪,问道:“不带武器?”
苏曜说道:“不带了。”
何去打量他一番,像是见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打趣道:“想不到,你也有主动低头认输的一天。”
他很早就听说沂州不良人出了一位天才,也听过那位天才的性格。
骄傲、热血、正直、不服输、嫉恶如仇……以及话多。
等苏曜调到长安成为他的副手,他越发欣赏这个青年。
就像是午后的骄阳,年轻人的青春气息在苏曜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对于他们这些前辈来说,任谁看到苏曜,都会想起自己刚踏入江湖那会儿。
苏曜撇撇嘴,别过头说道:“又不是去打架。”
何去问道:“试都不试?”
苏曜果断道:“不试。”
何去乐呵起来,鼓劲道:“那你加油。”
苏曜不想理他。
何去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没事,相信我,你还是有机会的,尽管微乎其微。”
苏曜生气道:“副帅,你烦不烦啊!”
年轻人总有比较的心思。
他不带武器,不是因为不想和林朔月对比,而是他清楚,自己和林朔月差很多,起码就现在而言,自己和对方差了从襄樊到长安的距离。
被何去说破心思,自然有几分羞恼。
“姓郭那小子呢?”何去转而问道。
“死了。”
说完这句话,苏曜头都不回地走出了大门。
然后他在大门口看见了郭大绍。
今天的郭大绍脱掉了公子华服,换成了一身劲装,蹲在路边,用头轻轻地撞着门前的石狮子,手指在地面上圈圈画画个不停,像是一只迷路的小兽。
苏曜怔了怔,好奇道:“大绍,你干嘛呢?”
郭大绍头也不抬地说道:“孤独。”
苏曜心里的恼火一扫而光,扑哧笑出声来,调笑道:“咋的,你也开始模仿孤独了?”
郭大绍站起身,转头看向他,郁郁道:“不,我是真孤独。”
看着他那两个黑乎乎的眼圈,苏曜大吃一惊,“你一宿没睡?”
郭大绍点点头,说道:“我孤独了一夜。”
苏曜伸出大拇指,赞叹道:“真霸王!”
郭大绍握住他的手,用力说道:“一会儿去见那位,要是出了意外,你得护着我!还有,长安是不良人的地盘,将来我去到那里,你也得护着我!还还有,是你劝我走这条路的……”
“停!”
苏曜抽出手掌,无奈道:“合着我是你爹啊,得护你一辈子?”
郭大绍愣了一瞬,说道:“爹。”
苏曜目瞪口呆。
“爹,现在能护着我了吗?”
“要点脸吧!”
“不要。”
“人争一口气。”
“得是呼气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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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苏曜和自己的“儿子”,两人来到了紫竹林客栈,走进了天字六号房。
林朔月刚刚吃过早餐,小二收拾完饭桌,把擦布甩在肩上,脸上堆满笑容,真诚道:“越公子,有什么需要,您就喊一声,小的们都候着哩!”
林朔月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越公子?”苏曜自来熟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你?”
林朔月看着他问道。
郭大绍松了口气,尽管他猜到,林朔月告诉他位置,便是想和不良人见上一面,但进门的时候,他还真怕林朔月拿这个理由问罪。
苏曜说道:“沂州苏氏,苏曜。”
他想了想,补充道:“我是何副帅的副手,算是不良人的副副帅。”
何从曾是夜幕黄泉尊者的消息还没有传开,但苏曜亲身经历了清河诸事,自然察觉到了一些风声,说出这一番话,也存了套近乎的心思。
林朔月说道:“我听过你。”
苏曜说道:“我也听过你,你叫林朔月,可不是什么越大宝。”
林朔月承认道:“真名不方便。”
“我懂。”
苏曜笑着说道:“毕竟林朔月挂在江湖令上这么久,也算另类的名传天下,确实不怎么方便。倒是越大宝这个名字不赖,回头我给你弄个真路引,连带出身经历什么的,搞一整套。”
林朔月说道:“谢谢。”
苏曜说道:“不用。”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旁白坐着的郭大绍早傻了眼。
原来他叫林朔月,那江湖令的画像怎么回事?难道被人作了假?
还有,这俩人明明不认识,为啥说起话来却像是许久不见的故友?
不待郭大绍想明白这些问题,林朔月就把目光转向他。
“少侠……”郭大绍不知说些什么。
林朔月摊开手掌,面无表情地说道:“钱。”
郭大绍反应过来,赶忙从怀里掏出备好的钱财,六张五十两的银票叠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皱褶,仍带有拘谨道:“三百两,都在这了。”
林朔月没有接,“少了。”
郭大绍有些发懵,确认三百两银票一分不差,弱弱道:“要不,您再数数?不少的。”八壹中文網
林朔月说道:“三百八十两。”
铜板换成银票,都是会多一些的。
郭大绍蓦然间想起自己昨夜的说法,也终于明白林朔月找自己换银票的理由,他无言反驳,默默地摸出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加了进去。
林朔月这才接过,不忘找回二十两。
郭大绍看着手里的二十两银票,陷入了沉思。
苏曜看着两人来来回回的“金钱交易”,忍不住抿嘴轻笑。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我还是先回去吧。”郭大绍如坐针毡,感觉这沉默莫名的使人心悸。
“听着就好。”苏曜拦住他。
郭大绍有些犹豫,他猜到两人接下来的话题便是不良人与夜幕的碰撞,但他不好奇,也不想听。很多时候,知道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苏曜挑眉道:“现在回去,你是觉得副帅的枪尖不够亮?”
郭大绍没有接话,纠结片刻终是坐了回去,拿起桌上的茶壶,充当起了添茶的角色。
过了好半晌,苏曜才打破沉默,轻叹道:“林兄真是沉得住气,昨晚的事情,你不准备说一说吗?比如据点的主事人是谁?夜幕想借论道大会筹划什么?”
林朔月思索片刻,缓缓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