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块瞬间融化，炙红的汁液翻滚，顺着通道流进旁边的坑洞里，仅在蓬台底部余留了一点儿黑色的粉末。令人奇怪的是，火焰里风势不小，这些粉末却纹丝不动。
“果然！”欧阳九面露喜色。
“也不知道够不够。”谢周说了一句，继续往冶炼池里添加石块。
何问挑了挑眉，看来这些黑色粉末，便如同山河印一般，是足以锻造神兵利器的良材。
欧阳九瞥他一眼，指了指池子对面：“你去那边站着，睁大眼看仔细点，别让陨铁混进废料里面！”
何问诧异道：“这是陨铁？”
欧阳九没有理会，专心操控着阵法。
谢周笑着解释道：“铁匠们的习惯，只要是未知的好材料，统统称为陨铁。”
何问了然，没再说话，集中注意力看向冶炼池中，不敢有丝毫遗漏，但是直到此时，他依然不认为欧阳九能够铸造出世间前十的奇兵。
原因很简单，这些所谓的陨铁，就算沐浴过天地伟力，本质上依然是血祭祭坛的根基，沾染了几十万人的鲜血，里面也不知暗藏了多少人的怨念，以它来铸造，武器该如何产生灵性？而一把武器如果灵性缺失，怎么可能排入奇兵谱？
三人联手，直到深夜才将小山丘般的石堆冶炼完毕。
月亮已经升到中天。
云雾早散，夜白如昼。
“有点少啊。”
谢周看着莲花蓬台中只有脸盆大小的黑疙瘩：“最多也就铸一柄剑的分量，枪肯定是不够的。”
欧阳九一狠心：“那就铸剑！”
何问惊讶道：“前辈本打算铸枪？”
“枪是百兵之王、四名器之首，铸造起来最难。同样的，如果是同级别的武器，枪的排名便会在其他武器之上，最容易进入奇兵谱。”谢周说道。
“原来如此。”何问说道。
欧阳九咧嘴一笑：“没事，看我铸一柄绝世名剑！”
谢周笑了笑，没有说话。
何问迟疑片刻，看向欧阳九，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前辈，如果我没猜错，血祭邪术余留下的材料，里面必然深藏了许多怨念，不先把它们消除吗？”
“不。”欧阳九拒绝。
“为什么？”何问不解。
“如果抹除了，也就失去了铸造奇兵的基础。”欧阳九说道。
“但如果不抹除，无数残念汇聚，武器如何养灵？杀念那么重，谁又能使用？那足以引人入魔啊……”何问皱眉道，那些残念的恐怖他深有体会，他很确信，世间没有几个人能够扛住。
谢周轻叹一声，对欧阳九说道：“如果你决定了，我可以帮你。”
“不用。”欧阳九坚定道：“我能找到解决办法，这次铸的剑，必然会名震天下！”
“那你加油。”谢周不再相劝。
“对了前辈。”何问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转过话题问道：“如果铸剑，那你考虑过给谁用吗？总得提前选好剑胚吧。”
“给谁用……”
欧阳九低声念叨了一遍，看向谢周。
谢周指了指木剑腊月红，“我有剑的。”
欧阳九切了一声，又看向何问。
何问连连摆手，提起紫气东来：“我也有剑的。”
欧阳九叹了口气。
“藏剑庄徐景？”何问提议道：“徐前辈用的是双剑流，但他只有归一剑，还缺一把好剑。”
“他不行。”欧阳九直接否定。
“怎么？”何问一愣，如果连徐景都不行，照这个标准，天底下还有几人？
“倒不是说他的实力，只是双剑流是分主次的，若是他用，必然是给归一剑做小，呸！”欧阳九满脸不乐意，骄傲道：“除非他保证，让我铸的剑做大！”
何问摇了摇头，归一剑是奇兵第九，是藏剑庄传承名剑，而且跟了徐景很多年的时间，让徐景搁置归一，以欧阳九铸的剑为主？
想都不用想，答案肯定是不行。
“那前辈觉得，还有谁比较合适？”何问笑道。
“吕万象，李棠溪，唐修，徐少宇，王轻纱，这几个还算凑合。”欧阳九一连说出五个人名。
何问微怔，这些人他全都认识。
想来也对，当时沂山上仙剑出世，有心气的剑客，自然会过去看看。
可惜这些人里，吕万象手握仙剑纯阳，李棠溪持有定山河，唐家花费大力气给唐修弄了把名剑，徐少宇接任藏剑庄后自会有归一剑，柳心月也把二十四桥传给了王轻纱。
谁都不缺剑用。
最主要的是，负担不起。
别看欧阳九独来独往，但他的身后，立着整个铁炼门。只要接了欧阳九的剑，过不了几天，就会有铁炼门的执事找过来，索要符合价值的财产。
普通的剑自然明码标价。
但如果是足以列入奇兵谱的名剑，价值几乎难以估量。
据欧阳九所说，铸造定山河后，那群铁匠搬去了国库里一半的炼器材料。
现如今世间乱象不断，消耗门派底蕴换取一柄剑，怎么看都得不偿失。
所以谢周与何问两人拒绝的十分果断。
“要不，你就从了吧？”
欧阳九好生幽怨，盯着谢周，说话的语气就好像闺中妇人数落自家的不成器相公：“你可是仙人，提着把木剑太掉价了……”
“滚。”谢周从齿缝里蹦出一个字。
“那你跟你徒弟说说，让他从了也成。”欧阳九说道：“至于紫气东来，尽快传给那个小姑娘多好。我看那小姑娘既乖巧又懂事，天赋又好，越早承剑越……”
“停停停，你和姜楠，应该只见过一面吧？”何问说道。
“一眼足以。”
欧阳九大义凛然道：“这样吧，我回头写信给门里，就说材料是你的，让他们只计算铸造费，你家是豪商榜首，家大业大的，肯定负担得起！”
“那得多少？”何问挑眉。
“听说你家里有个大掌柜专门负责矿铁一类的产业？”
“有。”
“如果剑成后，不足以列入奇兵谱，算我白送给你。”欧阳九话音一顿，伸出两个手掌：“反之，就把矿铁产业划归到铁炼门，为期十年。”
何问沉默片刻，和师父一样，从齿缝里蹦出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