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轲说得十分坦然。
红叶却有些不解,问道:“师兄还担心书院会为难你?”
冉轲说道:“这很正常。”
红叶问道:“这么说,圣贤城和四大书院之间的关系不好?”
冉轲点了点头,解释道:“四大书院同气连枝,但和圣贤城的关系一直都不好,只是看起来很好。”
红叶转头望向何问。
何问说道:“我也刚知道。”
冉轲笑了笑,与两人解释了几句。
只论传承,四大书院由来已久,历史上也培养出无数达官卿相,不比圣贤城差太多。
双方是从同一条起跑线开始,有如今的地位差距,书院自然心存不服,加上人们总喜欢给各种东西排名,就算书院的人脾气好,也对圣贤城有些不满。
更何况,冉轲此去,不仅要查看书院的弟子名册,还要仔细确定那些人的动向,其间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书院机密,书院的人难免会给他使绊子。
冉轲身为圣贤城三城主,无论是声誉还是地位比四大书院的院长和山主们都只高不低,本不用担心这些。
但问题在于,那些院长和山主们年纪很老了,辈分也高。
如果以晚辈礼前去,遇上长辈不允,冉轲便只能干瞪眼。
如果代表圣贤城前去,总觉得有借势压人的嫌疑,冉轲也不想书院和圣贤城的关系再次绷紧。
冉轲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柳玉。
——为难我可以,总不能为难我师父吧?
至于给柳玉欠人情什么的,冉轲表示这种事情他们师兄弟做过太多次,早习惯了。
“真是个好习惯。”
何问幽幽地说道。
冉轲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当师父的就是要给徒弟兜底,你以后记住点,别放着谢周那么好的名头不用。”
————
冉轲拿走了柳玉的信牌。
他没有在长安城过多停留,当天就赶赴距离最近的嵩阳书院。
结合那个老儒生的年纪,往前推五十年,那一代的儒门弟子中,一共有四十多人成就一品境,其中有三十位在圣贤城,剩下的都在四大书院。
要查这些人,即使拿着柳玉的信牌,冉轲依然觉得极为困难。
但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
当冉轲第二天赶到嵩阳书院后,发现院长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事宜,那一代几位一品境的老儒生也在迎接队列,给出了自己不在长安的证明。
之后的半个月,应天府书院、岳麓书院、白鹿洞书院亦是如此——院长拿出名册,请出那一代的老人,分别给出证明。
冉轲一无所获。
他明白了四大书院这么配合的理由。
事情泄露了。
不知是谁,把镇国名剑丢失的事情传了出去,长安周围的州郡,到处都流说着不少闲言碎语。
这种情况下,四大书院当然不敢阻拦,更不敢陷入盗取镇国剑的泥潭里,巴不得配合冉轲,赶忙撇清关系,即使是这样,在冉轲离开后,依然有一批又一批代表着皇家的人不断前来问询。
闲言碎语多了,称作流言。
流言不知起于何处,但传的却非常快,尤其在冀州、豫州、并州这刚经历过雪灾的三个州流传最广,先有雪灾降世,后有天火毁城,现在又是镇国剑的丢失……
谁知道将来还会发生什么?
到最后只汇成了四个字。
李氏无德。
甚至有人喊着让李彻退位。
李彻是当今皇帝的名讳。
李彻即位时,为了整顿朝纲,曾颁布过几道旨意,其中便有罪不株连,且不以闲言定罪。所以时至今日,人们的口头越来越松,就算是民间的普通百姓,也喜欢谈几句国事。
但那只是闲谈。
而这是诋毁圣上,属大不敬。
两者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更何况,苏氏族人还在天牢里关着,倘若皇位上的李彻再听到这些传言,会生出什么样的心思?
没有人猜得到。
帝王的心思向来难以揣测。
秦王的心思倒是不难猜。
很多人的视线投向了秦王府。
谁都清楚,早在十几年前,定山河就成了秦王殿下的佩剑,那么秦王急急忙忙地封府闭关,嘴里说着要专心修剑,事实却是在找个理由逃避。
避的过去吗?
答案显然是不能。
有关李棠溪的奏折如同下雪般飞到了陛下的面前。
太极殿里,李彻端坐在案前,审查着今天的奏折,和前几天一样,里面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关于民间那些流言,以及定山河与秦王府的事情。
良久,他放下毛笔,按了按眉心,沉声道:“常孚。”
后面的内侍上前一步:“陛下。”
李彻面无表情道:“几天了?”
名叫常孚的内侍弯着腰,双手垂立,恭敬说道:“回陛下,已经过去三天了。”
李彻眉梢挑了挑:“可有查到什么?”
常孚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尚未查到,但是已有眉目。”
“继续查!”
李彻半眯起眼睛,沉默片刻后说道:“秦王府关门这么久,也该出来了,传旨,宣秦王进殿。”
常孚躬身退去。
临出门前,李彻想了想,冷声补充了一句:“让他走朱雀门。”
常孚身体一颤,急忙应是。
秦王府位于崇仁坊,距离景风门不过几百丈的距离,走景风门入殿,只需要不足半个时辰,可若是走朱雀门,就得绕上好大一圈,差不多有近三倍的路程。
最主要的是,朱雀门还没有修好。
尽管工部和京都府发动了许多工役和优秀的匠师,但重修朱雀门,还要修到外人看不出痕迹,着实是一个浩大的工程,纵使工匠们夜以继日地工作,到现在也只是初见雏形。
走朱雀门,当然别有深意。
————
秦王府,正午。
在旨意下达前两个时辰,李棠溪就已经出关,府里也来了两位客人。
何问,以及不放心他独自出门的红叶。
李棠溪问道:“伤好了?”
何问说道:“差不多了。”
李棠溪莞尔,笑问道:“要不喝点?”
何问扭头看向红叶。
红叶想了想道:“少喝点可以。”
“妥嘞!”李棠溪打了个响指,起身去后厅抱了坛酒水,身为一个酒鬼,又自诩懂酒才算潇洒的剑仙,秦王府里最不缺的就是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