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明白这事不能全怪你。”
李彻声音微寒问道:“但定山河丢失后,瞒着别人倒也罢了,为何连朕都要瞒着?若非不良人及时察觉到风声与朕上报,你以为靠秦王府那点势力,能瞒这么长时间?!”
李棠溪微怔,旋即反应了过来。
按照他的原意,是想一直拖下去。
所以他只把这件事告知了圣贤城的三位师长,何问与红叶则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但现在看来,不良人早就知道,父皇也早就知道了。
李彻允许他封府闭关,便是在帮他掩护,若非事情泄露,也不会喊他入宫觐见。
“还请父皇恕罪。”
李棠溪如实回答:“儿臣在等能找回定山河的那天。”
李彻挑了挑眉,问道:“你能找回来?”
李棠溪认真道:“能。”
“需要多久?”李彻问他。
李棠溪说道:“最晚两个月。”
李彻敲了敲书桌,直截了当道:“你打算用什么方法去找?”
李棠溪拿出石印,准备与他解释。
“山河印?”
李彻却是直接叫出了名字。
李棠溪微怔:“父皇见过它?”
李彻竖起右手示意他不用多说,诧异道:“原来山河印在你手里。”
他的语气颇有些感慨。
说起出身,李彻和李棠溪一样,是嫡子,却非嫡长子,所以在登基之前,为了使自己更加的名正言顺,他也打过定山河的主意。
更准确的说,仁宗皇帝以后,历任帝王都打过定山河的主意。
为得定山河认可,李彻曾查阅过所有与定山河相关的典籍,知道有那么一枚同出同源的山河印,也花大气力寻找过这枚印鉴,不过在追到铁练门后便无疾而终。
再后来,他听说山河印落到了法显手里。
于是他亲自去了一趟兰若寺,希望能用其它东西换取山河印。
但他依然没能拿到。
法显用七个字便拒绝了他。
命里无时莫强求。
那一次,李彻没有任何失望,更没有因此记恨兰若寺。
因为法显亲自把他送下了山,还收下了皇室送去的金银财产,直到今天都还穿着皇室送去的锦衣。
在李彻心中,活佛的友谊,便是震慑荒域、稳固江山的保证,当然比山河印重要得多。
他问道:“法师父给你的?”
李棠溪嗯了一声:“是。”
得到肯定,李彻继续问道:“可还有什么交待你的?”
李棠溪想着何问送来山河印时说过的话,摇头道:“没有,只是说山河印对我学剑有好处,让我时刻戴在身上,用以参悟剑意。”
“很好。”
李彻微微一笑,转而问道:“如果定山河被带出长安,你还能找到?”
李棠溪想了想,说道:“可以。沂山和青山间隔两千余里,何问抬手间便能唤回紫气东来,儿臣自认为,有山河印帮助,不管定山河在哪,都可以找到。”
李彻眯起眼睛,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父皇不罪儿臣?”
李棠溪抬起头,疑惑问道。
李彻斜了他一眼,淡然说道:“朕宣你过来,本来是打算罪你,可是现在,看到你带过来的这几样东西,就算朕想罪你,也得仔细掂量掂量。”
说着,他指了指李棠溪腰间。
那里一共佩着三样东西。
山河印,这是法显所赠。
君子玉佩,这是孟超然的信物。
最后一样,便是何问刚才递给他的木牌。
木牌正面刻着以紫气东来为原型的剑图,反面则刻有“青山”两字。
李棠溪没有太多在意,以为是何问或红叶的弟子信物。
李彻却是明白。
这可不是什么青山弟子身份牌,它的名字就刻在反面。
青山。
这是青山令。
也是青山的掌门令。
青山令所至,便代表青山的意志。
李彻猜到了青山令从何而来。
问题在于,早在去年四月,青山便已宣告天下,革除何问的掌门职位,眼前的事实却是,紫气东来和掌门令牌依然留在了何问身边。
前者还能理解,毕竟现在的青山没有正式掌门,紫气东来暂时归前掌门使用。
后者呢?
掌门信物都不收回,又出于什么原因?
莫非青山依然承认这个掌门?
还是说……青山以及谢仙师都认为,何问能够解决天妒的问题,证得剑仙境?
李彻身为帝王,想的比别人更多。
在他看来,青山令里面潜藏着太多值得深思的问题。
李彻自己也是修行者,听过也调查过那些关于何问的传言,他相信何问真的有不弱于谢法的天赋,但他依然不相信这么年轻的弟子,能够解决天妒的问题破境入仙。
不过,在修行这一方面,相比自己,他更相信谢周的眼光。
所以他愿意在何问身上压一点赌注。
他想了想,看着李棠溪说道:“帮朕带句话给你那位朋友,就说他拿青山令帮你,却是要承朕的情,若是将来需要,不要忘了还。”
李棠溪暗叹一声,垂首应是。
他知道自己应该是逃过了罪责,语气担忧说道:“那些流言和朝臣的奏章,父皇准备如何做?”
“奏章无需理会,而流言,只要你找回定山河,自然会随之消失,这段时间里,就先派人镇压着。”
李彻眼神微冷,话锋突转道:“朕最想要看的,是谁在背后筹划!”
李棠溪拜倒:“儿臣多谢父皇。”
李彻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其实李彻的心里,比长久不在朝堂的李棠溪更清楚定山河丢失的原因。
这是在毁掉秦王府。
平日里,李棠溪在朝堂里声名不显,可能得到镇国剑认主,放到民间里,必然是最得民心的那个。
经此一事,民心全无。
而没有朝堂势力和民心的秦王府,除了与圣贤城交好,彻底算是废了。
谁会愿意花费大气力废掉秦王府?
答案只剩那么两三个。
想到这些,李彻心里满是嘲讽,不管是谁筹划,也不管过程如何,只要落点依然是这片朝堂,那么终究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才是这片朝堂的主人。
今天是。
今后十年、二十年,依然是。
他又看向李棠溪,忽然说道:“棠溪,你今年是不是二十岁了?”
李棠溪不明所以,回答道:“是。”
李彻微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