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降世、镇国剑的丢失,由此引发出铺天盖地的流言,长安城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汹涌。
李棠溪站在了风暴的最中央。
维护和斥责双方的冲突愈演愈烈。
便在这个关口。
长安城忽然发生了一件大事。
殿中侍御史彭渡、监察御史邓群被人发现,在家中悬梁自尽!
彭渡和邓群二人,便是前两天在大殿里,与圣贤城一脉官员对骂,要求废除李棠溪王爵、乃至流放边疆的那批言官里,叫得最凶的两位。
长安城很大,方圆一百多里,居住着几十万户人家。
死一两个人不算什么。
死上两个朝臣也不算什么,可以说他们压力太大,也可以说他们一时想不开、觉得人生寂寞如雪等等。
关键在于,两人的死并不平静。
他们各自留下了一封遗书。
遗书里详细数列了他们为官多年做出的种种恶事,末尾则是一句相同的话。
“吾皇圣明,臣一时糊涂,针对圣贤城派系,并由此迫害及冤枉秦王殿下,背后无人指使。臣自知罪不可赦,愿以死赎罪,勿要株连旁人。”
遗书上的内容很快传遍了长安城。
就算是没有官场经验的普通人,都能从这短短的一句话里,读出太多不寻常的信息。
针对圣贤城、迫害和冤枉秦王殿下,这罪名别说两个微不足道的言官,就算整座御史台都扛不下来。
其后那句“背后无人指使”更是绝妙。
这话什么意思?
此地无银三百两?
如果两人真有本事筹划出这一切,怎么才坐到区区七品御史?
于是,长安城的风向变了。
朝中再也没有人敢站出来请求降罪于李棠溪,那些言官们是喜欢死谏,也以死谏为荣,但不代表他们真的想死,而且能深入朝局,没有一个是蠢笨之人。
他们都明白,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御史台能够参与其中。
那两封遗书,也被当作了举报信看待。
里面藏着难以想象的内幕。
背后控制这两人的到底是谁?
为何要针对秦王府?
又为何要盗取镇国剑?
阴谋论、党争论、夜幕所为、域外入侵……
一时间,人们纷纷开始猜测在背后筹划一切的神秘人来自何方。
————
魏王府的情况有些不妙。
人人皆知,只有李氏族人才有可能掌控定山河,因此在党争论的猜测里,魏王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
一辆马车停在王府门前。
李修曌跳下车辇,右手不自觉地把玩着玉佩,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闫秉迎面走了上来,注意到这个小动作,便明白他的心情极为糟糕,轻声问道:“主上可有麻烦?”
李修曌简单解释了几句。
外人能想到的,朝臣们肯定能想到。
部分言官心思微动,便把矛头对准了他这位嫌疑最大的魏王。
李修曌非是李棠溪能比,有许多朝臣心向魏王府,这些杂音被他们直接压了下去,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而且李修曌确定,盗取定山河一事,只有他、闫秉、苏曜、丁绿绮四人知晓。
所以他谈不上做贼心虚,但丑事被人叫破,哪怕只是无意义的恶犬乱咬人,又哪里能够保持心平气和?
闫秉双眼微眯,曾任礼部尚书在朝堂混迹几十年的他,很明白李修曌现在的感受。
“跳梁小丑而已,主上无需担忧。”
闫秉面上带着说不出的嘲讽,转而说道:“依主上的意思,定山河已经送往北疆,藏进了埋骨战场。”
李修曌说道:“谁做的?”
闫秉说道:“夜幕一个二品执事。”
李修曌问道:“都处理好了?”
闫秉点了点头:“临行前,苏曜亲自给他种的血毒,这会儿人应该已经死了。”
“应该?”李修曌语气微寒。
“就算没死,他也出不了北疆。”
闫秉神情一凛,补充道。
李修曌淡然道:“可还有别人知晓?”
闫秉摇摇头,肯定道:“请主上放心,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定山河的藏剑之处。”
李修曌嗯了一声。
把定山河送走,本就是最初的计划。
他从没想过和李氏的先祖一样,尝试去掌控定山河,以此来得到更多人的认可。
他认为没必要。
他的想法比所有人都要极端。
——镇国剑绝不能独属于某个人,既然定山河认了李棠溪为主,那它便不配作为李氏的传承,更不配享有“镇国”之名。八壹中文網
如果不是能力有限,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定山河销毁。
闫秉忽然问道:“主上,御史彭渡和邓群两人,是受了您的指使吗?”
李修曌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
闫秉明白,这是嫌自己问题太多。
他和苏曜不同。
苏曜来到魏王府后,就没主动踏出过房门一步,他把所有心思都扑在了修行上,只有李修曌交待任务时,才会离开自己的客院。
如果这是一盘棋局,李修曌是执棋者,苏曜便是纯粹的棋子。
闫秉也是棋子。
但他却想跳出棋局,坐到执棋者的旁边。
李修曌想了想,回答了他的问题。
“没有。”
“那是信王殿下做的吗?”
闫秉继续问道。
在他想来,能够发动这么多朝臣打压李棠溪,而且有理由打压李棠溪的,除了自家殿下,便只剩那位与李修曌相争多年的信王。
李修曌淡然道:“老二不是蠢货。”
闫秉表情一僵,没有说话。
二殿下不蠢,那么,问出这个问题的他就显得很蠢。
“请主上恕罪,我只是有些担心,是不是陛下注意到了我们的动静。”
闫秉低着头说道。
这几天,他总感觉心神不宁。
因为长安城忽然改变的局势,也因为盗取定山河那晚,他先是被何问与红叶拦路,又遇到了李棠溪。
三人谁都不能等闲视之。
虽然他已经换了张脸,但他却不敢保证抹除了所有痕迹。
“父皇啊……”
李修曌抬起头,看着已经升到高处的太阳,堆起满脸笑容,感慨道:“看来他……老人家最疼爱的,还是那个蠢笨蠢笨的孩子。”
云层厚重,阳光并不刺眼,但他的眼睛眯得很紧。
身后,影子也拉扯得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