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大殿前分成了两个阵营。
于九站在最高处，像是一位君主，审视着自己的臣民们。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大罗教主。”
于九的声音响彻整个总坛。
没有沐浴更衣。
没有接任仪式。
没有祭司或先贤祝福洗礼。
于九连半句致辞都懒得发表，直接宣告了自己将要掌控整个大罗教。
人群骚动起来，震惊地看着上方的于九，心想这就算开始了吗？
“可有谁反对？”
于九居高临下，朗声问道。
没有人说话。
山谷里又一次安静下来。
昏暗的暮光垂落，同样昏暗的炭火燃烧起来，无数道人影攒动在山壁上，气氛随着影子的拉长变得愈发紧张。
谁都不是傻子。
于九代表着不良人的意志，左手方倾向不良人的教众即使心有不满，也会在今天过后，再站出来与于九争夺；至于右手方倾向夜幕的教众，谁敢第一个站出来，必然要对上于九最沉重的打压。
沉默不是死亡，解决不了问题。
于九右手最前方站着一位身材火辣且裸露出大片肌肤的妇人，妇人的相貌虽不算如何出众，但举手投足间，却散发着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魅惑。
大罗教的人都叫她左妃，据说她与夜幕赤鬼走得很近。
魏渊死后，左妃显然成了最适合的新教主人选，此时她转头看向身后，对着殿外一个二品的魁梧大汉勾了勾手指。
那大汉眼睛一亮，赶紧跑到她的面前，半跪在地，看着头顶的两座山峰咽了口唾沫。
左妃挑起他的下巴，没有说话，只是双眼弯成月牙，轻轻对着他的面庞吐了一口气。
魁梧大汉激动地身体颤抖，整个人的魂魄都被香气融化了个干净。
他知道左妃是想让他试探于九的底线，他也知道试探于九底线的自己很可能会死，但他却没办法拒绝，如木偶般转过身，直面于九，大声说道：“我反对！”
他的声音同样在颤抖。
这一次不再是激动，而是害怕。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于九会怎么做？
呵斥回去？
象征性地问一下理由？
还是……
出乎意料的是，于九什么都没有做。
“很好。”
另有一人从左边队伍走出。
是个常年混迹在于九赌坊里的老赌徒，当然也是于九的亲信之一。
他走到那魁梧大汉身边，面向于九，看样子准备争辩上几句。
可就在下一刻，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间隙，老赌徒猛然揽住大汉的脑袋，旋转了一个半圆，鲜血从被碎骨刺透的脖颈间流出。
“反对者，死！”
老赌徒寒声说道。
死寂一片。
“反对者，死！”
又有一人走出，站到了老赌徒身后。
随后第三个人走了出来。
第四个、第五个……
“反对者死！”
“恭迎于教主！”
呼声从殿里传到殿外，响彻山谷。
放到朝堂，这叫从龙功臣。
在大罗教里，这叫表忠心。
左妃平静看着这一切，眼中带着嘲讽。
真是可笑。
找几个心腹做戏当托，真以为能号召整个大罗教了？
“那如果我反对呢？”
左妃扭动着腰肢，一步步登上台阶，站到了于九身边。
左妃巧笑嫣然，把胳膊搭上于九的肩膀，半边身子随着贴了上去，双峰雄伟挤压着于九的胸膛，在他耳边吐气如兰，说道：“你舍得杀了我吗？”
于九朗声大笑，揽住她的腰，用力捏了两把，叹息说道：“不舍得也舍得啊。”
“真是残忍。”
左妃看向脚下，那里站着数千名愿意与她追随夜幕的教众们，说道：“那他们呢？”
于九刮了刮她的鼻尖，微笑着说道：“当然是一并杀了。”
两人相依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恩爱的夫妻，讨论的却是上千人的生死。
左妃说道：“杀得完吗？”
于九说道：“再多也可以。”
左妃咬着手指头，微微蹙着眉，不经意间的眼波流动更是诱人无比，她似乎是被于九欺负了一般，好生委屈地说道：“那得杀多久？”
于九面露为难之色，说道：“那要看他愿不愿意了。”
左妃诧异道：“他是谁？”
于九咧嘴笑了笑，抬起头，隔着大殿望向山谷的顶端。
————
何问与元遥并排坐在崖畔，把腿伸到山崖下面，踩着云雾，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喝酒。
“到你了。”
元遥看着山崖下说道。
何问嗯了一声，酒囊里的酒一饮而尽。
“别真给杀光了。”
元遥斜了他一眼，提醒道。
何问说道：“我明白。”
王闾没有收弟子，于九也没有收弟子，但大罗教绝大多数人都是有师门传承的。
除去一部分没有过来的教众，于九强行将大罗教分为了两个阵营，两个阵营里绝大多数的年轻人都是跟随师长们做出选择，而不是自己的意愿。
这些人自然不至于死。
元遥眯起眼睛，说道：“五个一品，接近七十位二品，其余的就算了，想来夜幕也看不上他们。”
“那就看他们够不够聪明了。”
说完这句话，何问将九死剑甩了下去。
轰然一声巨响！
山谷下方，大罗教总坛正中心的那座观景塔顷刻倒塌，巨大的震动将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来。
于九搂着左妃，大步走出了议事大殿。
殿内其余长老跟在身后。
除了于九，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
尘灰散尽。
一把黑剑悬在半空。
这把烧火棍一样，从头到脚都是漆黑一片的剑真的很丑。
但见到它的第一眼，没有谁会注意到它的美丑，整个人的意识都会被黑剑牵引，血流加速，脉搏暴涨，视线变得模糊，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这把黑剑。
“这是什么剑！”
左妃猛地一跺脚，从于九怀中挣脱。
于九曾直面过何问，这时候依然惊叹于一把剑中竟然能蕴藏了如此恐怖的杀戮气息。
“它叫九死。”
随着话音落下，山谷上方也落下了一个穿着灰衣，黑发盖过眉眼，耷拉着肩膀，看起来无精打采的青年。
他踩在了黑剑的剑柄上。
在这一刻。
周围似乎多出了很多无形的剑。
山谷即剑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