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柱是剑。
燃烧的火焰也是剑。
青松绿柏是剑。
地上的松针柏叶也是剑。
就连观景塔破碎后的木屑都是剑。
万剑成阵。
这便是剑域。
笼罩了整个大罗教总坛的剑域。
剑域源于空中的黑剑。
以及站立在黑剑上的灰衣青年。
他是谁?
世间领域境强者就那么几个,一双手足以数的过来。
其中掌握剑域的只有柳玉、谢周和极夜三人,他们谁的剑域都不会杀意如此之重。
人们想到了长安城。
东南三坊的百姓们,至今都没能从那场血色剑域的影响中走出来。
然后他们想到了青山。
青山要换掌门了。
紫气东来归位,前掌门何问被从青山主脉除名,没有人知道他的踪迹。
原来是他。
可传闻中他的剑域不是血色的吗?
山崖上的元遥松了口气,明白何问又进一步,已经能够熟练地控制九死剑和剑域,不然杀意夺人心魄,总坛里这些大罗教众,恐怕没几个人活得下来。
“青山何问。”
左妃看了于九一眼,嗤笑道:“原来给你撑腰的是他。”
于九把玩着手里的不良人副帅令牌,笑着问道:“怎么样,怕了吗?”
左妃笑了笑,没说话。
脚下的教众们却早已乱成一团。
剑域封锁山谷。
谁能不怕?
别说左妃的支持者们,就连选对阵营的那些人都从心底里感到恐惧,担心何问再一次入魔,大罗教或许真会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
年轻教众们看向自己的师长,师长们又看向自己的上头,看向最前方的几位长老,看向代表着夜幕意志的左妃。
左妃重新挽住了于九的胳膊,眼中充满嘲讽,甚至还有一丝玩味,轻掩小嘴,凑到于九耳边说道:“这就有趣了。”
于九觉得她真是心大。
死亡在即,竟还笑得出来。
“公子!”
于九挣脱她的怀抱,上前一步,伸手指了指右手方的那些人。
何问右手并作剑指。
九死剑在他脚下旋转起来。
难以想象的恐怖威压向四周蔓延,山谷里的无形剑气似乎有了生命,裹挟着令人窒息的杀意冲向大殿前方那几位投了夜幕的大罗教长老,还有于九身后的左妃。
————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大罗教里没有谁列位到无双榜中,除了离开的教主王闾,其余也没有谁踏出了属于自己的修行路。
在剑域面前,大罗教人人平等。
一剑可杀。
那么,教主之争到此为止了。
有何问相助,无论多少人支持左妃,都无法动摇于九的位置。而左妃等人死后,大罗教对夜幕来说也就失去了意义,于九有足够的时间彻底清洗整个大罗教。
至于夜幕,除非极夜或引路人亲至,哪还有别的办法?
然而。
一息、两息、三息过去。
想象中的死亡依然没有出现。
左妃还站在原地。
那几个大罗教长老和他们手下的心腹们也都还活着。
似乎被侵蚀或者说净化了一般,剑域里的杀气越来越淡,笼罩的范围越来越小,缓缓向着何问收缩,最终聚集在九死剑方圆三丈。
剑域也随之破碎。
何问落在地面上,将九死剑握在手中,身体微微颤抖着。
杀意确实被净化了。
剑域却是他自己主动收回的。
他直愣愣地看着议事大殿的方向,心里满是不敢置信,震惊不解之余,还有一丝期待。
因为净化杀意的是心剑领域。
世间掌握着心剑领域的只有一个人。
“红叶。”
何问轻声呢喃,手心里满是汗水,颤抖的手几乎要握不稳剑。
迷雾散尽。
议事大殿上方的崖畔,站着一位戴着面纱的白衣女子。
从开始到现在,她好像一直都站在那里,只是所有人都忽视了她,直到她出手拦住了何问的剑域。
女子很美。
月光为她束发,星辉为她画眉。
————
元遥神色大变,猛地站起身来,顾不得酒囊里的酒水洒了一地。
于九抬起头,看到女子的第一瞬间就想到当初沂山上,与何问一起并肩而行的少女。
当时没有多少人注意那位少女。
可仅仅一年过后,更多人才发现原来那少女光芒万丈,令人不敢直视。
她是青山主脉谢周的弟子。
她是柳玉的亲传弟子。
她是圣贤城主的小师妹。
她是心剑斋的唯一嫡系。
她是最年轻的一品。
现在。
她还是引路人的弟子。
她是夜幕圣女。
“拜见圣女。”
左妃向她单膝跪拜,声音无比虔诚。
“拜见圣女。”
“拜见圣女。”
在左妃的带领下,超过半数人对着前方的白衣女子拜倒行礼。
红叶轻轻摆手。
左妃站起身,又一次上前挽住了于九的胳膊,说道:“现在你觉得呢?”
于九沉默了。
大罗教高层都明白圣女是谁。
整个中夏都明白红叶与何问的关系。
那何问怎么会对她出剑?
而且刚才那瞬间的事实已经证明,红叶同样踏足了领域境,即使何问出剑了,双方的胜负暂且不论,大罗教总坛一定会沦为牺牲品。
元遥手腕翻动,瘦野飞刀环绕指尖,准备下去帮忙。
刚踏出一步又停了下来。
怎么帮?
如何帮?
道理还是情理?
元遥苦笑一声,重新坐了下来,小口小口喝着酒,轻声呢喃:“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方未白。”
————
红叶朝何问走了过去。
“红叶。”
何问小声唤了一句,松开九死剑,把酒囊向背后藏了藏,整了整发皱的衣衫,捋了捋额前散乱的头发,显得有些紧张而笨拙。
就像当初,她第一次见到他。
红叶皱了皱眉,惊讶于这位年龄不大的领域境剑修为何会这般模样。
“你看。”
左妃以脸颊轻轻蹭着于九,指尖在于九胸膛轻轻画着圆圈,调笑说道:“不过是个见了我们圣女,就走不动路的傻小子,你还指望当上教主吗?”
左妃舔了舔红唇,用妩媚的声音说道:“想想也对,圣女殿下长得真是俊俏,就是太冷了些,不然我都想抱着亲两口呢。”
于九默然,眼前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悄悄提起了内力。
当然不是战斗。
于九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