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问看着周围的一切。
忽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醒了。”
穿着一身淡蓝绸衣的辛词走了过来。
何问诧异道:“师兄?”
辛词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着说道:“怎么,不认识了?”
“没有。”
何问轻轻摇头,指了指他身上的绸衣,说道:“没想到师兄也会穿七香坊的衣服。”
辛词说道:“不一直都是吗?”
何问愣了愣。
一直都是吗?
印象中的辛词总是穿着青山分发的制式长衫,觉得那些华贵锦衣尤其是七香坊出产的锦衣不仅晃人眼睛,堆在一起还很不舒服。在这一点上,师兄弟两人互相嫌弃。
“也许吧。”
何问轻声呢喃道。
辛词笑了一声,手指点在何问的眉心,说道:“快走吧,师伯今天讲剑,去晚了可就没好位置了!”(如果看过火影忍者的小伙伴,请参考鼬手指点在佐助眉心的动作,当时觉得这个动作很暖)
何问怔道:“师伯?哪个师伯?”
辛词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说道:“除了执法师伯,还能有谁?”
何问按揉着太阳穴,觉得很不对劲。
执法师伯?
东方月明?
讲剑?
青山主修剑,前辈长老们公开讲剑是常有的事,几乎每月都会来三四场,不设禁忌,允许各脉弟子旁听。
这不值得奇怪。
奇怪的是,把讲剑与东方月明和辛词这两个人名放在了一起。
因为东方月明最讨厌麻烦。
虽说掌门谢周向来不理会门内杂事,但偶尔也会外出去别的门派走动一番,身为青山执法的东方月明,在这一点上比谢周更甚。
就算方正桓交待下来,东方月明都会找各种理由推脱,实在推脱不了,才会不情不愿地出关应付一番。
东方月明连弟子都懒得收,讲剑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至于辛词。
一个不用剑的人,听什么剑?
“师伯怎么愿意讲剑了?”
何问好奇地问了一句。
辛词说道:“每旬首日,每月三场,师伯讲剑都是次次不落,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何问喔了一声,继续问道:“那师兄怎么突然要去听剑了?”
辛词反问道:“为何不去?”
何问说道:“师兄又不用剑。”
辛词懵了,又拿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语气担忧地说道:“我说你不会一觉睡出病来了吧?咱们青山弟子,不用剑用什么,难不成只学术法?”
何问本想说难道不是吗,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挠了挠头道:“也对。”
两人离开逍遥峰。
何问身上佩着的依然是紫气东来。
何问注意到,辛词用的却是青山律剑,说道:“师兄什么时候拿到律剑了?”
辛词笑了笑,说道:“前两天刚破境,怎么我也是师兄,咋能落后你太多。”
何问没怀疑什么。
接下来依然有许多不对。
比如东方月明早在多年前就入了剑域,比如同门看到带着紫气东来的他竟然都笑着打招呼,似乎所有人都对他这位内定的掌门感到满意,比如……
当不对的多了,就没什么不对。
时间缓缓流逝,悠闲且安静。
何问渐渐习惯了这一切。
直到某天谢周忽然离开青山,与柳心月一起出海远游,任性地把掌门位置扔给了他。
何问成了新任掌门。
三年后。
荒域入侵。
以兰若寺为首守御的城关坚不可摧,荒域十三国久攻不下,反而折损了大量人力。
陛下借此机会,以离间计在莎循国扶持自己的势力,如若不出意外,未来十年里便可以稳固整个荒域。
何问也参与了进去,在从大和城归来的路上,他遇到了一个叫刘姜楠的小姑娘。
刘姜楠与他很像,都是道心天成,都出生在豪商榜上的世家当中,都有一个很圆满的家庭,都很喜欢也愿意学剑……
何问把她领回青山,收为了亲传弟子。
逍遥峰上多了些温暖。
时间变得更安静。
后来,在与青城掌门的论道中,何问成功破境,以二十二岁的年龄成为当世最年轻的领域境强者,加上谢周久不现世,青山剑仙的名声落在了他的身上。
在成就领域四年后,何问一剑召出天门,再一剑破碎天劫,踏入了仙人境。
剑仙实至名归。
但正是从这一天开始,何问的身影彻底在世人的眼中消失。
没有人知道,在推开天门的时候,何问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路走来,可还好吗?”
何问不知道声音的来源。
他横剑于云层之上,轻声回了一句。
很好。
他的一切都很好。
没有天妒。
没有血债。
没有那么多的生死。
这个世界的朋友们也都很好。
诸葛远顺利接任天机阁阁主,说服阁中的老人们修改了旧时的规矩。
李棠溪作为圣贤城大师兄,带领儒生们坐守海域,名誉与声势极高,乃至将名剑定山河都改成了他自己的名字。
苏曜拜了何去为师,希望将来能成为新任不良帅,当然他也是关千云最欣赏的后辈。
吕万象身负纯阳传承,在何问突破领域境不久便跟着破境,沂山一度成为仅次于青山的道门声势第二。
这个世界没有夜幕,林朔月是天府城的一位独行刀客,经常拜访青山找何问比试,双方实力相当,互有胜负。
不良人协调万千门派,为世间减少了无数争斗和死亡。
李修曌没有反叛,甚至主动请愿调往了镇北城,带领着将士们北上,花费数十年时间平了埋骨战场,定下了中夏的第十四州。
冉轲也没有死,成了青莲剑仙后,第二个将脚步落满十万里河山的人。
“这里很美。”何问缓缓说道。
“是的。”
“但不够完美。”
“一切都按你的想象发展,不是吗?”
“想象也不是完美的。”
“照你所说,世上没有绝对的完美。”
何问点点头,认同了这句话。
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
“既已沉睡,何必要醒?真与假的界限从来都不够清晰。”
“是的。”何问沉默了会儿,说道:“那么你是谁呢?”
何问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回答。
这本就是一场只存在于他的意识里,没有任何外人听到的对话。
这是他的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