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名思义,唐家刑堂自然是审讯囚徒的地方,林朔月曾在闲聊时听唐芊提过,知道唐家刑堂的建立参考了长安刑牢,其中各种刑具也都是依照刑牢而设,就连刑堂的负责人都是唐家花大价钱请了刑牢退下来的老人们。
听到唐琛要把张德茂送往刑堂后,林朔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有些担心。
刑堂是唐家最可怕的地方之一,但林朔月当然不是担心张德茂的生死。
而是张德茂知道太多天机阁的隐秘,如果就这么被带到刑堂,供出了这些隐秘后,难免会给天机阁与唐家之间带去许多嫌隙,这些嫌隙同样会落在他与诸葛远的友谊上。
林朔月不想这样。
唐琛笑了笑,明白他的想法,对他说道:“你也跟着过去吧。”
林朔月点头答应。
刑堂派来的人很快赶到了祖宅,两个年轻人先是对着唐琛行礼,接着一人拖头,一人提脚抬起了张德茂,往几条街外的刑堂走去。
林朔月抬步跟了上去。
刚走到前院,恰好一位服饰简洁但看起来贵气十足的妇人从主屋了走了出来,眉眼间可以看出她是唐芊的母亲。
看到林朔月的身影,唐夫人顿时笑了起来,招了招手:“朔月来了啊。”
林朔月停下脚步,行礼道:“伯母。”
“跟你说多少次了,都是自家人,用不着这些虚礼。”
唐夫人笑着摆手,看了眼抬着张德茂的两个刑堂学徒,大概猜到了当下是个什么情况,询问道:“赶时间?”
林朔月摇了摇头。
“那就请稍待一会儿。”
唐夫人对那两个刑堂学徒说道。
两人当然不会拒绝,抬着张德茂走出了祖宅,候在大门外面,其中一人把了把张德茂的脉搏,察觉到有苏醒的征兆后,从怀里取出一包药粉,捂住了张德茂的口鼻。
祖宅里则是备上了早食。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对于林朔月,唐夫人现在就处在这种状态,已然把他当作了自家孩子。
这当然与唐芊有很大的关系。
唐夫人知道自己女儿的性格,看夫君的意思,唐家下任家主的位置应该是要交由给唐修的,而唐芊则是早早加入了不良人,过几年突破一品后,大概率会选择离开益州,去往她心心念着的长安。
不良人中的危险性不用多说。
以前那些来唐家提亲的人当中,每一个或多或少都是想与唐家攀上关系,然后为自家寻一个压得住场面的当家主母,这些都与唐芊的想法相悖。
直到林朔月的出现。
唐夫人听夫君说过林朔月的出身,但她对这些并不介意。
作为母亲,她更希望能有一个实力足够强的人守在唐芊身边,就算唐芊将来去了长安,她留在天府城至少不用每天担心女儿的安危。
而且林朔月长得真的很好看。
这样一个人帅实力又暴强的人,哪里会有家长不喜欢呢?
想到这里,唐夫人笑着说道:“朔月啊,芊儿也到年龄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提亲?”
林朔月端着粥碗的手一颤,硬着头皮回答道:“等局势稳定下来。”
唐夫人点点头,继续说道:“那你准备让谁来提亲,颜道长还是何四?”
林朔月这次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有些不礼貌地把脸埋在碗里,用筷子扒拉着粥已经喝完了的空碗。
他确实不怎么会聊天。
但就算是他不回答,桌上的气氛也不显得尴尬,反而有种他们本就是一家人的感觉。
直到唐琛站起身,林朔月才算是找到了机会,赶紧随着唐琛起身告退,逃离出祖宅,与守在门外的两个刑堂学徒一起离开。
唐琛看着妻子,有些无奈地说道:“你也真是的,明知道他不擅长讨论这些。”
“有朔月陪着,芊儿就快到一品了。”唐夫人感叹了一句,转而埋怨地看着唐琛,没好气地说道:“她准备过几个月就申请调去长安,你咋不拦着点?”
唐琛更是无奈:“这不一样。”
唐夫人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唐琛也不好说什么。
孩子长大了,总得让她自己选择。
————
益州天暖。
正月份的河水中早没有了冰棱。
一连几间民居都建在河流旁边,河背上种着一圈迎春花,嫩黄色的花朵中央,隐隐透着几点红芒。
如果观察得足够仔细,会发现靠近民居的河水中也掺杂着一抹鲜红色。
这幅不和谐的景象显得有些奇怪。
因为这一圈迎春花就是为了遮蔽水中的鲜红,花香是为了掩藏空气里的血腥味。
这几间民居,就是唐家的刑房。
报备过后,林朔月跟着这两个刑堂里的学徒走了进去。
晨时的阳光顿时消失,沉重如水的压抑感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林朔月皱了皱眉。
前面带路的刑堂学徒不清楚林朔月的身份,还以为他受不了这里的味道,把张德茂扔进一个房间后,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面罩,沾了点水,递给林朔月,指了指自己的口鼻。
林朔月摇头说道:“不用。”
那人也不劝说什么,把面罩放了回去。
他招呼了两个同样年轻的同伴,几个人一起走上前,扒光了张德茂的衣服,用铁链把他挂在了墙壁上。
墙壁正对着一把椅子,两侧各摆着一个铁桌,上面放着各种各样的刑具。
不多时,一位须发微白的老者走来,坐到了中间的椅子,斜了眼旁边站着的林朔月,对自己的几个学徒交待道:“开始吧。”
不需要回话。
一人拿起了烧红的小刀。
一人准备了特制的荆条。
一人侍弄着林朔月不认识的奇怪铁具。
木枷、钳子、刺绳……
还有备好的几盆颜色各异的液体。
通过气味,可以分辨出有特制盐水,有烈酒,还有掺杂了各种名贵药材,可以治疗许多伤情的药酒。
张德茂被冰水浇醒,看到眼前的一幕,瞬间意识到自己身在什么地方。
他还没来得及叫喊出声,便被灌了辣油的布囊塞住了嘴巴。
刀刃划过他的身体。
鲜血洒在地面上,顺着地面上开出的小孔流入外面的河流,无声无息。
年轻的学徒们眼神平静,摆弄着各种刑具的他们脸上没有露出半分怜悯,就像是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显得庄严而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