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
何问看着宫殿中央的祭坛，呢喃一句。
他发现了阵法的作用，也发现了自己成为了血祭的对象。
何问准备离开。
可引路人在几年前就备好这阵法，又让黄泉在此等待，怎么会给他离开的机会？
一声轰鸣响彻禁地。
血池中的血液融入阵法，殷红色中自然带有肃穆的气息。
感受到这道气息的瞬间，何问握着九死剑的手更用力了些，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这阵法竟能牵引天地间最本源的力量！
阵法表面游离着红色的线条，每一根都代表天地间的规则。
规则之内，避无可避，犹如天劫。
何问想要突破阵法，除非他能够看破这些规则，或者以强有力的剑术直接将这些规则斩断。
当初红叶渡一品天劫时，法素尝试着以灵犀禁看破其中的规则，直接被反噬重伤。
何问本就不懂这些，哪里能够看破？
整个世间，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或许只有从小就接触通天禁的法显。
至于斩断？
何问剑意虽强，但只是刚刚成就领域，距离斩断规则还隔着不可跨越的深渊。
他该怎么办？
又能怎么办？
何问思索再三，只得出一个可能。
那就是挣脱仙气的束缚。
仙气当然是谢周所留，经过法显的加持，这缕仙气在何问的经脉间护佑多年，才使得他没有因天妒而死。
如今领域已成，何问自认可以舍弃这缕仙气的护佑，甚至可以试着将破碎的剑心重新凝聚。
可若是如此，便是破釜沉舟。
何问没有任何信心。
就在何问犹豫的时候，血气涌动，再一次凝聚成苦行僧的模样。
“造化已至，施主还在等什么？”
引路人对着何问伸出手指。
何问皱了皱眉，举起九死剑，准备斩断这道残念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他想到了另一回事。
似乎……
似乎引路人从没有想过杀他。
从清河到长安，引路人有数次杀死他的机会，但每一次引路人都会留下他的性命。
何问隐隐间还可以感觉到，引路人在帮着他更快提升。
不止是他，包括天机阁、青山、唐家在内的顶级势力都有所察觉，但至今都没有谁找出问题的答案。
这一次呢？
引路人是否还是如此？
何问指尖轻敲着九死剑的剑柄，思索片刻后做出了决定。
他要赌一把。
赌引路人口中的造化是好是坏。
一念及此，他不再试图逃脱这座血祭大阵，反而放弃了所有抵抗。
剑气屏障消失的同时，那些游离在阵法表面的红线转变方向，纷纷指向了何问。
无尽血气沿着线条，没入何问的身体。
从真正的血祭祭坛被毁，这座“分支祭坛”已经为莎循国制造出了超过一百个一品境的邪修，但每制造出一位一品境，都伴随着更多人的死亡。
所以祭坛中，血气不减反增。
而在今天，通天柱倾倒，白骨路折断，血池就此干涸，所有的力量尽数涌向了何问。
这力量超过之前一百多位一品境邪修的叠加，超过了被法显毁掉后遗留下的祭坛。
何问闭上眼睛，失去了意识。
血雾成云，包裹着他的身体，悬浮在宫殿的上方。
不知能否醒来。
不知醒来后，会有什么改变。
……
……
荒漠往东数万里。
碧蓝一片。
这里是东海深处。
海面上泛着巨大的浪花，很好看。
但并不美好。
因为这些浪花太大太重，翻滚的声音震耳欲聋，仿佛里面隐藏了恐怖的海兽，令人望而生畏。
如果观察的不够仔细，很难发现在这样的巨浪脚下，竟漂浮着一粒黑影。
是的。
一粒。
在巨浪面前，它是那么的渺小。
然而无论巨浪如何翻滚，无论海风如何咆哮，这粒黑影始终浮在大海上荡荡悠悠，悠闲得就像茶余饭后，逛着自家的小院。
那黑影是一个老和尚。
掉了一个耳朵，断了一条手臂，瘸了一条腿，皱纹深得堪比千年老树的残疾老和尚。
“何施主，且让贫僧送你一场造化。”
“何施主，且让贫僧送你一场造化！”
“何施主……”
“造化已至，施主还在等什么？”
“造化已至，施主还在等什么？”
“造化已至……”
老和尚的声音在海浪间回荡不停。
他的身边没有人。
因为他是在与数万里外的何问对话，他的目光通过留在黄泉身上的残念，跨过数万里河山，落在了宫殿半空的何问身上，看到何问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引路人笑了起来。
“我佛慈悲。”他把仅剩的右手竖在胸前，虔诚地行了一礼。
一人已定。
还剩两个。
引路人苍老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神采，踩着浪花，继续向海洋深处行去。
夕阳在身后落下。
朝阳从眼前升起。
第二天，引路人来到了一个浮岛上。
岛上丛林极盛，每一道浪花拍岸的声音，都会有无数鸟语兽鸣与之相和。
“尊者，您来了。”
丛林中走出一位同样是苦行僧模样的年轻和尚，双手合十，对着引路人弯腰行礼。
“阵法备好了？”
引路人看着年轻和尚问道。
年轻和尚说道：“已经备好。”
引路人说道：“多少人？”
年轻和尚说道：“按您的意思，海域万岛中，每一位被佛祖抛弃的恶徒都用以祭祀，加起来三千多人，其中一品境十三人，二品境三百多人，最弱的也有四品修为。”
引路人想了想，说道：“够了。”
年轻和尚再次行礼，恭敬说道：“多谢尊者肯定。”
引路人微微点头，向里面走去。
年轻和尚落后一步地跟在后面。
两人穿过丛林，来到了岛屿的最中央。
被清空的空地上，同样立着一座祭坛。
黑石立柱，白骨为路，鲜血成池的祭坛。
引路人微笑着走上前去，来到祭坛边缘站定，抬起右臂，鲜血从掌心涌出，滴落在祭坛中的血池。
池中鲜血随之沸腾，许久后才渐渐平歇。
血液更为粘稠。
其中蕴藏的力量比七邪教禁地中的祭坛也只是弱了一丝。
引路人满意地笑了起来，一弹指，一条红线从血池中探出头，飞向了大海深处。
某个岛屿上。
白衣书生抬起头，看到了这条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