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远随梁祁来到顶楼的房间。
房间很宽敞，左右两边各摆着一排书架，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卷宗，中间靠窗的位置则摆着一张方桌，上面堆放着今日份还需要处理的事情。
这里属于梁祁，也是号令整个益州紫竹林的最重要的地方。
严格来说，虽然诸葛远是紫竹林的主要创立者，但他一直停留在金陵，如今来到益州，更大的意义是充当桥梁和眼睛，加强天机阁和紫竹林的合作，并没有代替梁祁或益州天机阁阁主的位置。
梁祁走到桌边，先是点了一盏灯，接着拉下窗户，指了指桌子。
“就是这个。”
“画？”
诸葛远走到桌前，发现桌上放着一幅奇怪的画。
说它奇怪不是因为丑，而是这幅画全是由线条构成。
线条互相缠绕交织在一起，很多很密，粗细不尽相同，就像是孩子们在沙滩上，拿起一根木棍地随意涂鸦，看不出有任何规律。
“是的，一幅画。”
梁祁点头说道。
诸葛远说道：“那你让我看什么？”
梁祁说道：“这幅画不简单。”
当然不简单，线条这么多，排版这么乱的画，就算是最厉害的画师，都很难临摹出一幅一模一样的画出来。
但诸葛远显然不会这么认为，能当得起梁祁一句不简单，自然有更深层的意思。
诸葛远说道：“怎么不简单？”
“这是在黑山发现的。”梁祁说道。
听到这句话，诸葛远皱了皱眉。
黑山地处荒域内部，经过天机阁多年的查探，几乎可以确定，就是墨山国的国教，也是如今被誉为荒域第一教的大荒教总坛所在。
在那种地方发现一幅奇怪的画，就算再像是随手涂鸦，都值得花心思讨论一番。
可是，黑山怎么会发现这么一幅画？
诸葛远说道：“能信？”
梁祁肯定道：“能信。”
诸葛远还是有些不放心，沉声说道：“谁发现的？”
梁祁说道：“古秋雨。”
诸葛远微微挑眉，手指轻敲桌面。
古秋雨是独行剑客，与天机阁的关系一直很好，前些天荒域建立城关以后，古秋雨便答应了天机阁的请求，深入荒域调查。
这是他第一次来信。
“负责联系古秋雨的线人，今早把画送进了天机阁，这是临摹出最早的一张。”
梁祁移开压着画卷的砚台，摩挲着画卷的边缘说道。
诸葛远沉默了会儿，说道：“准备一下，跟我去趟天机阁，看一看原画。”
梁祁点点头，拿幕布盖住了画卷。
……
……
半个时辰后，天府城西。
由于这里是唐家的地盘，天机阁在此处建造的阁楼明显比别的城池矮小一些。
诸葛远亮明身份，领着梁祁直接敲开了深处的暗室。
“五老爷。”
看着屋里的老人，诸葛远行了一礼，直接表明来意：“我要看看那幅画。”
老人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梁祁，说道：“画就在里面，少阁主自行去看就是，但若是少阁主有什么发现，阁里需要知晓全部内容。”
诸葛远说道：“我也是天机阁弟子。”
老人嗯了声，让开道路，却又伸手挡住了梁祁。
暗室里不知藏了多少隐秘，就算有诸葛远带领，他也不会允许一个外人进入。
梁祁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也不强求，双手拢袖地靠在门边等着。
诸葛远自己走了进去，从书架上取出画卷展开，挂到了墙上。
“黑山、大荒教、墨山国、莎循……”他一边在心里呢喃着可能与这幅画有关的地方，一边拆解着看起来紊乱无序的线条，试图将它们重新连接。
良久，仍是一无所获。
太乱了。
上千条线堆在一张不过三尺长宽的宣纸上，除了线条外，没有任何别的东西，这让他如何判断？
“或许真的是随手涂鸦。”
诸葛远揉着眉心，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可就在下一刻，他忽然注意到旁边墙上挂着的益州地图。
一条蓝色的笔墨从地图上穿过，蜿蜒曲折，跨过数个山川城镇。
这是鲜水河，益州境内最长的河流。
诸葛远微微一怔，转而继续看向那些线条组成的奇怪画卷。
画卷中央，同样有一条弯曲的线条。
假如这线条，代表的是鲜水河呢？
诸葛远狠狠地握了下拳头，转身喊道：“快去拿一份益州地图，三尺长宽的那种！”
不过几个呼吸，门推开一条缝，递进来了一份三尺长宽的地图。
诸葛远抓起桌上的纸笔，重新对画卷上的线条进行拆解，然后一点点勾勒到这幅三尺长宽的地图上，认真得就像小时候刚刚学写字时的模样。
两个多时辰后，暮色渐至。
诸葛远放下笔，吐出一口长气，长时间的精神高度紧绷没有让他感到丝毫疲倦，眼底反而有种别样的神采。
他静坐了一会儿，推门而出。
老人和梁祁同时看了过来。
诸葛远展开了手里的地图。
经过修正后的线条与地图上的道路重叠，看起来有些杂乱。
但却表达出了一个讯息。
那线条是地图，是经过伪装后，只标注了官道的地图。
“写信给金陵，让我爹来一趟。”
诸葛远看着老人说道。
老人说道：“原因说什么？”
诸葛远笑了笑，说道：“告诉他，这是一个足以让朝廷完全放心天机阁的机会。”
老人微怔，心里诧异这个机会究竟指的什么，却也没有多问，应道：“好。”
“那幅画？”
老人转而说道。
诸葛远如一开始保证的那样，没有做什么隐瞒，正色说道：“那幅画应该是张启檀画的，他还没死，正被囚禁在大荒教总坛。”
老人说道：“几成把握？”
诸葛远说道：“七成。”
老人取出纸笔记下，没有问诸葛远做出这个猜测的原因，也没有因为提到张启檀而露出任何多余的表情。
“这幅画只是开始，传信给古叔，让他这段时间都藏在黑山附近，直到我让他离开。”
诸葛远最后交待了一句，看了看梁祁，起身出了天机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