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走了。
这场伏击以绝对的失败告终。
山谷也陷入了绝对的安静。
依然是李修打破了沉默,走到东方月明的身边问道:“那是谁?”
他脸上看不出挫败的情绪,有的只是平静与淡然。
东方月明没有回答,转身看向玄戒。
玄戒明白东方的意思,拿出了那把被他拦了下来的弯刀。
“血月弯刀。”
玄戒接着说出了弯刀的名字。
东方月明说道:“还有一把朔月直刀。”
以其名冠其刀。
那黑影的身份呼之欲出。
李修愣了下,说道:“林朔月。”
玄戒说道:“他本就是夜幕中人。”
东方月明缓缓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但他这次过来,却不一定是因为夜幕。”
李修说道:“为何他能斩开领域?”
东方月明再次摇头:“不知道。”
李修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多谢执法长老。”
他最后对着东方月明行了一礼。
转身离开。
这一次他没有骑马,而是走到封不悔的尸体旁边,背到了背上,向剑河南侧徒步而去。
一众亲卫跟在他的身后。
李修再也没有看东方月明一眼。
封不悔因东方月明的沉默而死。
东方月明因青山的仇而沉默。
青山的仇源自李修曾经的那场反叛。
整个过程中,说不出谁对谁错,就像一团绕在一起的结绳,分不清楚。
李修知道自己不该恨东方月明,他完全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可他却不想掩盖心里的怨气,那一声道谢便是拜别——长老走吧,接下来不会再有伏击,镇北城也不需要你了。
东方月明听懂了。
他没有跟上去。
对于封不悔的死亡,东方月明心中充满后悔和遗憾,但对于李修的存活,身为青山执法的他同样带着些怒气。
可事已至此,他不会再报仇了。
不是尊重逝者遗愿,也不是赞同封不悔以一命换一命的提议,而是对一个老友,对一个为了不良人和中夏付出了大半生的不良帅保持敬意。
……
……
越过埋骨战场,原野从荒凉到茂盛,一路仿佛经历了春夏秋冬。
伴随着一道清风拂过,两个身影落在了原野上的一条溪水旁边,各自盘膝端坐。
过了半晌,红叶才睁开双眼,看向不远处的黑衣人。
戴着青鬼面具的林朔月气息紊乱,手腕处肿了几圈。
事实上,他比红叶的伤势更重。
红叶的伤都是些外伤,而他在极短的时间里,连续数次破开领域,硬接了东方月明的一剑,还以强有力的姿态碾压了楼东震,斩出的每一刀都是他现在的最强水准。
不知过了多久,林朔月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睁开了双眼。
“你是谁?”
红叶看着他问道。
她在夜幕没有听过对方,也没有听师父提起过对方,那他为何要救自己?
林朔月轻轻嗯了一声。
三声。
以“嗯”表意的方法他已经非常熟悉。
红叶自然听懂了这个“嗯”的意思。
——你不认识我?
红叶说道:“我们见过?”
林朔月摇头说道:“没有。”
两人确实是第一次见面。
在这之前,红叶听何问与很多人都提到过林朔月的名字,林朔月同样在很多地方听过红叶的名字,当然他对那些描写红叶与何问的演义故事更感兴趣一些。
红叶说道:“那你为何救我?”
林朔月说道:“为何。”
红叶说道:“嗯?”
林朔月说道:“我跟他很熟。”
红叶听懂了。
她的“为何”指的是为什么。
林朔月的“为何”指的是因为何问。
对方是何问的朋友。
红叶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知道曾经的那些过往。
她已经放弃了那些过往。
留在西北的原野同样是一种放弃。
可是,不管她怎么选择,总有何问的影子存在,那些影子以情感存在于她的脑海中,以习惯存在于她的生活中,如今又以朋友救下了她的性命。
“谢谢。”
红叶轻声说道。
林朔月摆了摆手。
红叶说道:“那你应该与他们一起。”
林朔月没有否认。
在这场战争中,他确实站在中夏一方,站在镇北城和大和城一方。
“我知道他们想杀你的原因。”
林朔月看着她说道。
红叶说道:“什么原因?”
“五蕴皆空,不死佛国。”
林朔月停顿片刻,说道:“就是有这种信念的存在,那些士卒们才会疯狂到悍不畏死,但这并不是因为你。”
“这种信念,是因为引路人。”林朔月接着说道。
“确实是师父。”
红叶点了点头。
在西北这边,从始至终的信仰都只有佛尊一人,而她只是佛尊的使者而已。
问题在于,自从战争开始以来,引路人就没有在西北出现过,加上如今的引路人太过苍老,苍老到人们理所当然地忽视掉曾经的他是多么恐怖。
红叶问道:“你怎么确定的?”
林朔月安静片刻,给出了回答。
“我也是他的弟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