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万象要去的地方,是圣贤城。
他要去找孟超然。
按照羊皮卷中的记载,不管是天罚还是天劫,亦或者平时的打雷下雨、春夏秋冬的四时交替、风云雨水的节气转换、时间与空间的流逝,这些从本质上来看,都属于维系人间运转的一种规则。
规则是不变的。
但不是一直不变的。
它可以被外力所影响。
就像当初沂山上,纯阳一剑,桃花提前盛开,春天提前降临。
还有传说中青莲剑仙证道时,剑光落下的时候,潮水逆流,河堤重塑。
这两者是最好的例子。
破解天罚的方法便与这两者一致,需要用无上的力量影响规则。
三千多年前,四位传说中的大能做到了这一点,成功破解了天罚。
如今吕万象要做的也是这一点。
……
……
就在吕万象离开金陵的瞬间。
似乎有什么点燃了引线,劫云翻涌,一道比先前粗壮许多,堪比少林后山那颗五千年古树的劫雷蓦然出现。
吕万象身形一顿,扭过头来,看到了这道劫雷。
他感受到了其中蕴藏的可怕能量。
随之而来的,是让他都感到颤抖,乃至恐惧到说不出话来的威压。
暴雨在这一瞬间停了。
整个世界都听到了一声雷鸣。
而后,在金陵城的上空,那道劫雷开始扭曲,就像了一条明亮到了极点、闪耀着惨白色光芒的银蛇,它照亮了整座金陵城,散发出无穷无尽的光与热。
灯火,琉璃,元宝,金石,阵法……所有的一切都被衬得黯然失色。
金陵城重回盛夏。
那道劫雷便是盛夏时的烈阳。
下一刻。
烈阳坠落了下来。
诸葛贤站在天机阁的最顶端,看着头顶落下来的烈阳,语气带着轻微的嘲讽,说道:“老天有眼,看来这四个字还真有几分道理。”
或许是带有剑仙气息的吕万象引下了这道劫雷,又或许是天机阁找出天罚的破解之法犯了忌讳,这道劫雷远比落往其他门派的劫雷更为强大,隐隐间甚至超过了何问面对的仙劫。
天机阁楼里起了一阵骚动。
在烈阳落下来之前,几个总管便指挥着弟子们冲出阁楼,散向了金陵各处。
诸葛贤却没有动。
影卫出现在他的身后,跪拜在地上说道:“阁主,还请离开。”
诸葛贤摇了摇头。
影卫顿时急了,没时间思考太多,就要强行带着诸葛贤离开。
“我走不了了。”
诸葛贤再次摇头,看着他微笑说道:“没想到我这二品修为,有生也有渡劫的一天。”
影卫是诸葛贤的贴身护卫,境界实力当属领域境下最强大的几个人之一。
他自然明白诸葛贤话里的意思。
这代表诸葛贤被天劫锁定,就像引下天劫的何问等人一样,无论逃到哪里,都会有天劫朝他坠落,避无可避。
影卫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喃喃道:“怎么可能……”
诸葛贤笑道:“都说天机不可泄漏,做过这么多事,有点报应也没什么不可能。”
影卫还想再说些什么。
诸葛贤摆了摆手,说道:“走吧,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影卫看着他的眼睛,略一沉默后,忽然笑了起来,说道:“阁主,我也不走了吧。”
诸葛贤说道:“不走了?”
影卫说道:“不走了。”
诸葛贤笑了笑,没有劝他离开,也没有问什么,只是说道:“那就随你。”
影卫没再说话,站到了诸葛贤旁边,与他跟随了几十年的阁主,一起看向烈阳。
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存在。
他不是天机阁的影卫,只是诸葛贤一人的影卫,就像何家老宅里的司徒行策一样,没有别的去处,当保护着的东西必须毁灭的时候,那作为侍卫,便随着一起毁灭。
……
……
金陵城响起了一声轰鸣。
在无数人震惊的眼神中,守护着天机阁的阵法只一瞬间就宣告破碎,城里最高的阁楼在劫雷下化为了飞灰。
天机阁弟子重新聚集了过来,冲进闪耀着电光的烟尘。
脚下是一片焦黑。
不是土地。
而是玄铁。
那是通往暗阁的门。
一位老管事跪坐在地上,把脸贴着滚烫的玄铁,泪水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他为阁主而哭,为天机阁而哭。
身后的天机阁弟子越聚越多。
老管事抬起头,忽然又放声而笑,哀悼阁主逝去的同时,又在心里默念了一句话。
“暗阁仍在,天机不死。”
……
……
吕万象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却也只能看着,无法阻止。
僵硬的身体缓缓恢复过来。
吕万象惨笑一声,继续朝东南飞去。
金陵与圣贤城不远,以吕万象不要命般的赶路速度,只是半刻钟就来到了城关前。
圣贤城的大阵自然不会拦他,吕万象掠进城中,没有任何寒暄,连最基本的礼节都给忽略了,把羊皮卷递给孟超然,直截了当地说出了来意:“我来找先生借一份力。”
孟超然的眼眶仍微微泛红,接过羊皮卷,调整好心态后迅速浏览完上面的内容,眉头缓缓皱了起来,沉声说道:“前人的成功,不是我们能够复现的。”
他的意思很清楚。
记载中的四位先贤都是仙人。
而反观他们。
吕万象不如青云道尊多矣。
孟超然自认更是远远不如李夫子。
至于佛门,多少年来都无人再站到达摩祖师的高度,皇城中也没有第二个姒文命。
“前辈们破除天罚后,都还活着。”
吕万象顿了顿,看着孟超然的眼睛,认真说道:“但我们不用。”
孟超然没有接这句话。
吕万象接着说道:“请想想三先生。”
他是在劝死。
而且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搬出冉轲的故事,来劝孟超然做出牺牲。
这很不好。
但现在的吕万象,别说是以道德相劝,就算是威胁与逼迫,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做出来。
“如果师父还在,他会帮你的。”
事实上,不需要谁来劝说,当看完羊皮卷上内容的时候,孟超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况且他身为儒生们的领袖,心里时刻都有为守护而赴死的觉悟,微笑说道:“现在师父不在了,当然是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