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突然出现的法显，谢周脸上没什么好友见面的欣喜，沉默了许久，反而叹了口气，说道：“你来了。”
法显嗯了一声，看看周围，若有所思道：“这种地方……难怪一直察觉不到你的存在。”
“原来是青莲剑仙。”
法显又看向院中的那道残魂，拱手一礼，说道：“久仰。”
青莲剑仙也在观察着法显，好像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他放下了手中的酒壶，笑着说道：“有趣。”
法显没问他什么有趣，似乎没时间搭理他一样，继续看向谢周和柳心月，说道：“你们该出去了。”
谢周说道：“这就出去。”
法显点了点头，说道：“剩下的麻烦，就交给你了。”
谢周说道：“好。”
法显说道：“那我先走了。”
一道白光冲天而起。
瞬息之间从几人的视线里消失。
李府已不见法显的身影。
来得很快，走得更快。
柳心月心想和尚今天真是奇怪，破解了天罚，正是吹嘘一波的好时候，竟然提都没提。
更奇怪的是，他们几人许久不见，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却刚说几句话的功夫又离开了，柳心月顿时有些不满，哼了一声说道：“他就这么走了？”
谢周抬着头，看着法显消失的地方，没有说话。
“他不得不走。”
青莲剑仙说道。
柳心月不解：“为什么？”
青莲剑仙想了想，说道：“他赶时间。”
柳心月更是不解，心想赶什么时间？
正待她询问的时候，谢周幽幽地说了一句：“因为和尚已经死了。”
柳心月下意识说道：“什么死了？”
话一脱口，她便反应了过来，瞬间愣在了当场，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你说……和尚死了？怎么可能？他不是比仙人还强吗？怎么可能死了？”
她看向青莲剑仙，期待他能说些什么。
青莲剑仙却无法否认，说道：“你们那位朋友，确实已经是一个死人，只是还没有死绝而已。”
柳心月眼神黯淡，仍是不愿意相信。
“他斩了天罚，便要承担天罚的反噬。”
青莲剑仙说道：“他出身佛门，用佛门的说法，便是天道至公，因为他拯救了世人，那么人间的命数，十三州郡的因果，都落在了他一人身上……但他担不起这些，没有人能担得起这些。”
“所以他死了。”
“生机尽断，肉身消亡，只剩下魂魄存在，与我的状态有些类似。”
青莲剑仙最后说道。
柳心月说道：“那他要去哪？”
青莲剑仙看了谢周一眼。
谢周说道：“他去了天上。”
青莲剑仙在旁补充道：“趁着境界实力还在的时候。”
柳心月轻声道：“还回来吗？”
谢周沉默片刻，说道：“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注：摘自《边城》）
……
……
“前辈，你刚才说自己也有一位朋友，既然他没在这里，那他最终去了哪？”
谢周看向青莲剑仙，认真问道。
青莲剑仙说道：“你猜的没错，他也去了天上。”
谢周说道：“回来没有？”
“没有。”青莲剑仙摇头。
“那天上有什么？”谢周追问道。
“什么都没有。”
青莲剑仙想着自己见过的场景，说道：“没有风，没有云，没有空气，就是一片虚无。我那位朋友离去后不久，我也跟着上去了，问题在于，我一直向上飞了十多年，都没能找到他的踪迹，当然也没能找到那片虚无的边际，可当我返回的时候，只用了三个月，便重新回到了这片土地上，很奇怪吧？”
谢周点了点头。
青莲剑仙说道：“你们青山的老祖宗，就是三千多年前的青云道尊，给那片虚无取了个名字，叫做虚境。”
谢周说道：“很形象的名字。”
青莲剑仙说道：“在那个时代，还有一个传说，传说虚境以上便是天界，越过虚境，便得长生，但没有人去过，也没有人回来过，谁知道呢？”
谢周说道：“还有吗？”
青莲剑仙说道：“我只是一道残魂，就记得这些了，想知道更多的话，改天你自己去看。”
谢周点头道：“好。”
青莲剑仙说道：“就这样吧。”
谢周嗯了一声，走上前，握住了放在他旁边的青莲仙剑。
嗡的一声响。
无数知识和记忆涌进谢周的脑海，这些便是青莲剑仙留下的传承。
因为防御阵法的缘故，之前的谢周无法得到这些传承，但法显集合了整个人间的力量，他的到来无疑打破了场间的平衡，这道足以抵御仙人的阵法就此变得不完整，也给了谢周机会。
与此同时，李府的墙壁开始风化，许多个房屋直接坍塌；周围百年常青的树木瞬间老去，树叶掉落，枝干萎缩；青莲剑仙的残魂逐渐从园子里消失。
当谢周把剑拿起来的时候，李府彻底废旧了下来，与周围的环境已经看不出区别。
……
……
荒域。
“你来晚了。”极夜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说不出的嘲讽。
何问看着极夜，感受着熟悉又陌生的仙人的气息，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来晚了。
极夜已是剑仙。
“原来我一直都小看了你。”
看着周围游离着四把剑的何问，极夜微微一笑，说道：“不过你也确实令人遗憾。”
前者说的是以前，后者说的是现在。
极夜以前确实看不起何问，认为何问就是个牵线木偶，一直都走在被人设计好的道路上，直到前不久才明白事实并非如此，何问在剑道上比他走得更远，因为剑心天成的缘故，也比他走得更稳。
但不管之前如何，都不能眼前改变何问渡劫失败，没能成就剑仙的事实。
何问说道：“很多事都有遗憾。”
极夜想到了引路人，费心费力一辈子，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不由地深以为然，看着何问的眼睛，说道：“有理，那么就出剑吧，尽量在临死前别再留什么遗憾。”
“好。”
何问右手并作剑指，指向前方的极夜。
九死为首。
纯阳，紫气东来，春秋紧随其后。
四把剑连成一道剑光，朝极夜飞了过去。
这就是最普通的刺剑。
简简单单，堂堂正正。
却又是何问此生最强的一剑。
极夜深呼吸一口气，同样是一道最简单的剑刺了出去。
两道剑光碰到了一起。
所有的力量都被局限在一个点内，没有丝毫外泄，也就没有丝毫的声音响起。
寂静只停顿了一个瞬息。
下一刻。
轰鸣直冲云霄。
恐怖的剑气扩散开来，带起一阵劲风，那些已经倒塌的房屋和毁了的道路再一次破碎，被切成了最细小的碎屑，随着劲风不知飘向了何处。
以临奉城为中心，包括莎循国的十几座城池和周围上百里的荒漠，就此下陷了十多丈。
“不错。”
极夜的声音从风暴中心传出。
他挥去从底下飘过来的碎屑，身形渐渐显露了出来，手背和脸颊上多出了几道血痕。
这几道血痕证明他没能完全接下何问斩出的一剑。
如果是在论剑，他已经输给了何问。
可惜这不是论剑，极夜已是剑仙，他能无数次斩出和刚才一样的剑招，这对他来说并不困难，对何问来说，却是临死前的最后一剑。
“这就是剑仙吗？”
何问落到地面，召回了九死四剑。
极夜说道：“这就是剑仙。”
何问看着他说道：“那也不过如此。”
极夜不觉得这句话是在嘲讽，他成仙后杀死的第一人便是何问，对此很是满意，接下来他还要去往青山，杀死谢周再剥夺了青山的道统，彻底断了青山的剑。
“如此足矣了。”极夜说道。
何问没再说什么。
九死剑从他手中滑落，纯阳等剑也从空中跌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