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向荣赶着开饭的点,带着新鲜出炉的情报回来了。他刚在自己老婆边上盘腿坐下,叶石氏就给他递来一碗汤多内容少的玉米碴粥,里头还混杂着大伯一家刚才寻觅了半天挖来的野菜碎末。粥汤甫一入口,叶向荣的表情便不大好了,且不说这粥里一股子野菜的苦涩辛辣味儿,光这咸的好像打死了村里卖盐的货郎一样的口感,简直可以说是难以下咽了。叶梓看到自家老父亲难以言喻的表情,喝了一小口手中破碗里的粥,立马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嗐,自己从没下过厨,放多少盐这事儿还真的是凭感觉,刚才光想着人夏天得多补充盐分,下手就大方了点,现在是真的自讨苦吃了。叶石氏喝了一口粥也蹙紧了眉头,暗想自己刚才难道撒多了盐?不应该呀,盐多金贵啊,自己做饭时候就差数着颗粒撒了,要不是瞧着一家子人赶了一天的路,怕大伙儿明天没劲,自己都舍不得做粥撒那么些盐。不过这锅粥也着实太咸了,便只好倒进去一瓢水搅了搅,使得本就稀的粥可以称得上是茶了。
一家子人沉默的分吃完了一锅粥,当然,叶向荣一家三口只各自喝完了自己碗里那份便没有再添了,惹得老太太一个劲儿的劝他们多食一些。可是他们仨是真的喝不下去啊,一想到一天之前还享受着四菜一汤的待遇,现在真的可以说是人生的大起大落了。况且,他们趁着没人的时候还可以偷偷加餐,叶石氏和大伯一家可就真的全靠着这粥水撑过半日。想到这里,他们还有些吃独食的歉疚,不过现在是真没想到什么好法子可以解释食物的由来,暂且只能见机行事了。
夜深人静,大伙儿都睡下了,只有村里几个壮丁在轮流守夜。叶向荣瞅着旁边的大哥他们都睡着了,便凑到老婆女儿面前说起了悄悄话。"我刚才到前头套话,咱们领头那个是族长,说是里正一家早就得了消息拖家带口的跑了,剩下的都是咱们叶家族人和其他几户小姓人家,一起上路也有个照应,听族长的意思,更北一点儿的地方还在打仗,赶上今年大旱,赋税又严重,几番盘剥下来,家家户户都吃紧,尤其这仗都快打到咱们这个城了,就赶紧带着族人跑路避祸了,眼下的目的地应该是先到隔壁州,估摸着咱们得走至少大半个月吧。"叶向荣说话间,王春英有些急了,"咱们这破衣服烂鞋子有等于没有的装备,再加上每天吃不好睡不好,真的能扛住大半个月吗?且不说我们一家三口,我看大嫂家那俩孩子就抵不住,作孽哟,小小年纪就要吃这么大的苦头。这鬼地方怎么还打仗,咱们后面咋办啊。"王春英一连串的话重重打击在每个人心头,是啊,和平年代长大的他们,对于战乱这事儿真的太陌生了,即便有着超出古人几千年的文明,在战争面前,大家一样渺小。叶梓往父母手里各塞了一根能量棒和火腿肠,又拿出了一盒牛奶,一家三口趁着夜色匆忙进食。往日不太好吃的能量棒此刻都香甜起来,诶,没法子,实在是这具身体亏损的太狠了。王春英担心的问题也不无道理,自家的运动鞋等装备肯定不能轻易拿出来,实在是太惹眼了,可靠着脚下这双快磨破了底子的破布鞋,估计还没走到隔壁镇就要彻底烂掉了。突然王春英拍了一把叶梓:"我想起来了,上次群里拼夕夕砍一刀,我买了两打鞋垫,就那个什么乳胶减震的踩屎感的鞋垫,你爸当时还嫌弃我买一堆没用的东西回来,这会儿咱不就能用上了。叶子,我放在储藏室门口那个柜子里了,你给拿出来,咱们先垫上。"叶梓这会儿也不躺着摆烂了,当即就按着母上大人的指示找到鞋垫拿了出来,并顺便彩虹屁吹捧了一波自家有先见之明的王春英女士。叶向荣一边无语的看着这对儿互相吹捧的母女,一边儿麻利的给自己的布鞋垫上了鞋垫儿,嘿,别说,还真的舒服了很多,至少不用担心地上的石头硌脚了。
一家三口互相依偎着躺在寂静的野地里,望着天上灿烂的星空迷迷糊糊的进入了睡眠。睡着之前,他们还在祈祷着,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醒来以后还是在家里柔软舒适的沙发上。后半夜,叶向荣一家是被大哥摇醒的,他们这一天经历的事儿太多,整个人都累极了睡的昏昏沉沉,醒来看到叶大伯慌张的脸色,一时间竟有些懵圈儿,直到听到大伯娘的哭喊,他们才彻底清醒过来,只见之前还静谧的野地,此刻已经一片兵荒马乱了,一群大概是流民的人正凶狠的来抢夺他们村人的家当和粮食,这其中领头那几个瞧着有几分眼熟,赫然就是白日里那贼眉鼠眼打量他们的难民。索性他们手里没有什么利器,目前还没有出现什么人员伤亡。只是族人们大多为了护着妇孺,放不开手去搏斗,且也没个人领头,一时间竟让那群流民占了上风。眼见着场面逐渐混乱,想着自己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再这么下去铁定要吃亏,叶梓急中生智掏出了自己之前为了防身买来却一直闲置的甩棍和防狼喷雾,将甩棍扔给爸爸,自己和老妈各自手持一瓶防狼喷雾与奶奶以及大伯母他们会和,叶梓的心紧张到了极点,整个人都像一根绷紧的弦儿,她现在有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手都有些打颤了。叶向荣甩出甩棍,看了一眼身后的妻女和族人,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冲到一边不知谁家的板车上,大声吼道;"叔伯兄长们,这些人现在抢咱们的东西就是要咱们的命啊,不想老婆孩子饿死就跟我一起干跑他们。他们这帮人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不过赤手空拳罢了,咱们扛起锄头就能打死他们!是个汉子就冲啊!"说着跳下板车对着最近的一个流民膀子就是一甩棍,那个流民吃痛之下,竟扭头就跑,村里其他人见着这幅场景,仿佛被叶向荣刚才那番话激发出了血性,想着,对啊,自家有锄头有棒槌,咋就不能和他们干,若当真被他们夺走家当,自家的妻儿老小不就真的没了活路了。于是一群庄稼汉子挥舞着锄头,耙子,扁担,甚至还有抄着粪勺的,也不知道这家人咋想的,竟连这个都带上了。总之,对面乌合之众的流民见到这个架势,也不敢硬抢了,只想着随便拿到什么就跑,保命要紧。庄稼汉们哪给他们这个机会,抓住抢东西的人就是一顿围殴,场面很凶残了。一场恶战下来,流民都被赶走了,大家的家当也都保住了,只是身上或多或少挂了彩,体力也有些透支。族长见状,忙安排大家好好休整,然后恭恭敬敬的来到叶家这边,对着叶向荣作揖到:"叶秀才,没想到您不仅学问好,胆识也过人,刚才多亏了您振聋发聩的一番言辞,若不是您带头,恐怕眼下大家伙儿损失惨重啊!您看,要不然,咱们这个队伍您来指挥吧。"说着,他一脸后怕的擦着额头的冷汗。叶向荣此刻也正惊魂未定,没有心思与族长谦虚,同时也真心觉得一群人结伴逃荒,确实得有个章程,不然这样的事儿再来几次,全村人能活下来一半就不得了了。他当即答应了族长的请求,顺便同族长说好等会儿待大家休息够了之后,全族人一起开个会,拿出个行事的章程来,这样才能把大家伙儿凝成一股绳对外。族长自是忙不迭的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