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恶战下来,村里的老少爷们儿一个个都累极,本就空空的胃腹此刻更是锣鼓齐鸣。各家的老娘、媳妇儿们见状赶忙掏出不多的余粮先紧着给这些男人们垫垫肚子。此刻大家都明白,现在饿着谁也不能饿着这些要出力气保护她们的顶梁柱,假如这些男人倒下了,等待她们的只有死路,因此她们虽也腹中饥饿,却仍希冀自家男人尽力吃饱。
叶家这边情况也差不多,叶石氏同儿媳刘氏已经赶紧的给家里弟兄二人冲了两碗糖水鸡蛋,在这物资匮乏的荒野,这无疑是至高的美味了有了碳水加糖分的加持,可以让兄弟俩短时间内尽快恢复体力。
叶家大伯吃了几口,便要将剩下的鸡蛋糖水递给在边上偷偷舔嘴唇的一双儿女,刘氏本想阻止,但看着孩子们天真的小脸儿,只别过头去,什么也没说。叶向荣也早就饿了,不过一来他们家还能加餐倒也不缺这一碗糖水鸡蛋,二来看大哥都把自己那碗分给了儿女,他想了想,就低头喝了两口糖水,咬了半个鸡蛋之后便递给眼前瘦削的老娘,只粗着嗓子道自己不爱喝糖水,让老娘吃了莫要浪费了去,便起身向族长那走去。
叶石氏看到自己疼爱的小儿子这般孝顺,心中一阵熨帖,见他真的不想再喝,便将碗递给一旁还在走神的叶梓,“乖囡,你爹不喝了,如今你年纪还小,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快趁热吃了吧。”叶梓此刻是真的吃不下去,她哄着叶石氏道:"奶奶,我年纪小胃口也小,您快吃了吧,回头还要赶路呢,您再倒下了,咱家可就没主心骨了。"见状,王春英也替女儿劝婆婆喝了那碗糖鸡蛋,叶石氏推脱不得,只好喝完剩下半碗,果然胃里有了食物,人便有了力气,精神也振奋了几分。
族长见村里的壮丁们休息的差不多了,便吩咐自己的几个子侄辈去喊村里的男人们来开会。不一会儿,大家都围拢过来,族长见人都来齐了,清了清嗓子就对大伙儿说道"刚才的事儿大家都看到了,咱们这群人刚上路就遇到了凶悍的流民,幸好这帮人没有武器,也不是什么亡命之徒,所以咱们才捡回一条命。大家伙儿都得感谢向荣啊,要不是他,咱们刚才早就自乱阵脚,叫贼人钻了空子。向荣他是咱们村唯一的秀才,能文能武的,我自知自己再遇到刚才的情况也会没了主意,所以愿意推举他当我们村的领头人,大家伙儿都同意不?王家和刘家的,你们有啥想法不?"族长对着叶家族人说完后,又侧头询问了村里一起出来那几个外姓人家的想法。索性经过刚才那一遭,大家对叶向荣挺服气的,便纷纷喊着同意。站在叶向荣身侧的大哥也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觉得自己二弟当真不愧是喝了十几年墨水考上秀才的人,面对危险真有一把子,若不是着这该死的时局,恐怕他真能考中当个举人老爷嘞。叶老大还在胡思乱想着,边上叶向荣已经动作了,他努力回忆着之前单位领导开大会时候的样子,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咳咳,这个,今天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了一起讨论出个逃荒的章程来,我个人很感激大家伙儿对我的信任,愿意把身家性命交付于我,我一定会竭诚为大家服务,努力将咱们逃荒的旅程变得更好更舒适....."不远处叶梓和黄春英听着叶老二的一番就职发言,只觉得一头黑线,果然发言的套话在这个时代怎么听怎么违和。她俩还在心里默默吐槽呢,那边叶向荣已经开始发表他的主张了,"叔伯兄长们,咱们现在这个处境可以说是极其的不乐观,且不说流民对咱们的袭击,就是咱们的粮食也很紧张,有的人家恐怕都吃不了几顿了吧,这将会严重拖累咱们赶路的进度。"说话间,有那人口多的人家都愁苦起来。"而且,咱们每次停下休息,各家各户都需要埋锅造饭,又得找枯树枝,又得生火,这实在太浪费物资了,我提议,大家将现有的粮食集中起来,这样一来,咱们既可以在遇到危险时能妥善保护粮食,且大家伙儿合在一处吃饭也能更好的节约物资。我知道有人肯定是不愿意的,毕竟大家出的粮食份额不同,家里人口也不同,肯定会有人觉得自家吃了大亏,但是大家想想,出门在外,咱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人,纵然一户人家吃的再饱有什么用,被那些贼人抢走就啥都没有了。现在是非常时期,希望大家能风雨同舟,摒弃过去的一些小恩怨,咱们大家伙儿一起携手度过眼前这道难关,我叶向荣在这里恳求大家的理解与支持了。"说完,叶老二朝众人深深的弯腰作揖,人群中本来还有些想法的,听完他这一番恳切动情的发言,再看看秀才老爷都朝自己作揖了,淳朴的族人们当即也动容了。叶老大听完自家二弟的激情发言之后,看看周围犹自犹豫的人群,三步并做两步来到老娘面前,取出自己家的粮食袋子,扛到了族长面前,大声说道:"我二弟说的有道理,我是个粗人,讲不来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咱们大家现在在一条船上,若是船破了个洞,大家谁都别想好。这是我们家的粮食,我和我弟愿意第一个拿出来交到族里分配。"老族长看到叶家两兄弟,大的爽气,小的仁义,不禁暗叹祖宗保佑,族中竟有这样有出息的子孙,也毫不犹豫的让儿子将自家粮食搬出来充公。
老族长是村里数一数二富裕的人家,所以有他打样,族里其他人家也陆陆续续将自家粮食搬来,有那仍旧犹豫的人家,被别人一句"再来流民抢粮食,你自己的被抢走了,可别指望我们出手。"吓得也忙不迭的选择上交粮食。于是,自逃荒以来,首届村民代表大会圆满落幕。众人商议好,以后吃大锅饭,各家媳妇儿轮流负责饭食,村里的孩童也统一由几家的老人看管,男人们则五人一组,负责晚上守夜和行进路上殿后。大家伙的粮食被集中堆放在几架牛车和驴车上,连叶家的小驴车也被征用了,所以,叶石氏明天开始也得全程走路,不过,若是村里有那小孩儿或者老人实在体力不支的,也可以到车上坐一会儿,只不过得轮流来。村里人对这新鲜出炉的约定倒也没什么异议,甚至觉得安全感更甚,自己不用再考虑那些生存的难题,只需将分配的活计好好完成,就可以得到集体的庇护,不用担心被扔下,这感觉真好真温暖啊。
众人在这种奇异的满足感里抓紧时间继续睡觉,毕竟明天还得继续赶路呢。此刻沉沉睡去的众人还不知,前面还有更大的难关在等待着他们,也不知,正是今天这场会,保住了他们所有人的命,当然这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