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被塞进一个大白包子的族人们皆惊呆了,这包子可真软乎啊,他们甚至不敢咬下去,只觉得这像是在做梦,整个人现在就是像踩在云朵上飘起来一般不真实。
几天之前,他们还是饿得吃不饱饭,不知道明天在哪里的穷苦人,今天进城一趟竟就啃上大包子了,还是纯肉馅儿的。现在路上随便拉个人,都不敢相信他们是逃荒来的吧。一斗救命的粗粮是3文,一个大肉包子也是三文。他们的心情一时间分外复杂,若不是在外头,都想抹眼泪。毕竟在他们有限的认知里,可能只有皇帝老爷,每天才能吃上纯肉馅儿的大包子。
震惊归震惊,在看到全族人都有份吃包子的时候,他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口大口啃起了包子。这包子可真好吃啊,皮薄馅儿大,一口咬下去,满嘴的肉香混着葱香,若是吃的太急了,那肉汁儿都得顺着下巴淌下来咧。
众人在牛车边吃的高兴,吃完之后,还恋恋不舍地嘬着沾了油的手指头,叫人看着一阵唏嘘,这是太穷了,真没咋过上好日子吧。
这里就是叶向荣有所不知了。其实在这个时代,农家每年都要上缴大量的粮食抵税,剩下的还要留下一部分做种粮,等着明年开春播种。所以真正能吃进肚子的粮食是真的不多,常年都处在饥饿的状态下。
往年还好,大家伙习惯了这种日子倒也麻木了,只盼望着能活下去就好。
但是今年,北地旱灾,河里的水只剩下浅浅的一层,喝水尚能满足,但是种地却是不够的,尤其全村人都指着那河水过活。
村里不是没想过去山上挑泉水,可惜他们那处的山本就是石头山,光秃秃的,并没有什么树,所以也没有泉眼。
然而地里出产比不上往年就罢了,官府还照常征税,甚至还因为北境地区的战争,逼着他们多缴税,不然就要抓走家里的男丁去前线。
这家里本就入不敷出,人丁也并不兴旺,若是真被抓了壮丁,一家老小可就当真没了活路了。所以族里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决定一同出来逃荒。
村里人都是没什么学问的庄稼人,但他们也知道物离乡贵,人离乡贱的道理。若不是实在没有法子活下去了,没有人会愿意丢下祖宅和祖宗的坟茔,背井离乡讨生活,将来或许只能当个孤魂野鬼。
待大家吃完包子,叶向荣吆喝了一声,就赶着马车带着人急匆匆地往城门方向去了。八壹中文網
到城门口的时候,当值的还是之前那个兵士。他远远瞧着叶向荣一行人,急切的心情也终于平静了下来。有那么一会儿,他也是真的担心这些人不顾一切,只想着自己活命,就留在城里不出来了,这若是被查出来,自己肯定要被定个玩忽职守的罪名,军法处置的。幸而这秀才,还是卡着点回来了。不过看他们这满满一车的东西,想来是置办东西耗费了大量时间,倒也合乎情理了。
叶向荣见那兵士一副望穿秋水的模样,也有几分不好意思,解释了几句,连连感谢这兵士的包容。末了,他还拿出一个油纸包,塞进兵士的手里,只说买了一些吃食,请他们垫垫肚子。
油纸包入手便是沉甸甸的分量,一看就不便宜,那兵士高兴得很。平常军营里大锅饭吃的也不好,虽说饿不死,但是真没啥油水。况且,朝廷现在国库空虚,他们的饷银都拖了好久没发了,所以比起这些百姓,他们的日子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等到叶向荣等人走出几步远,那兵士想着,送佛送到西,便特意大声喊了一声,若是有流民寻他们的麻烦,只管来找他就行,他专门负责城门这块的治安。
本来叶向荣还担心自己这行人带回来这么多东西,只怕周围的流民心生歹念,恐怕晚上会捣乱,所以准备到了晚上加派人手守夜。如今得了这兵士一句保障,瞬间周围心思浮动的人都默默压下了心里的念头,得了,还是老老实实等着明天排队领粥喝吧。
穿过人群来到他们村人聚集的地方,此刻大伙儿已经简单布置好了营地,只等他们回来便可以开饭。
叶向荣等人还没来得及给村里人讲今天进城采买的事,便将打包回来还热乎的包子和酱菜的分发给村人。
大家伙儿也没想到他们竟然带回来这种好吃的东西,便都端着粥就着包子,开开心心的饱餐了一顿。
本来也有人担心这包子不知花费了多少银钱,就连叶石氏都欲言又止地看着儿子。不过他们见周围乡亲们都吃的没空抬头,便咽下了疑问,一同享受起美味的大包子来。左右这包子不偷不抢,他们吃起来有什么好怕的。
大部分村人,都以为这包子还有一牛车的货物,是族里出钱置办的。这话倒也不算错,因为老族长确实将族里公中的银钱交给了叶向荣,让他看着花用。但族里总共就凑出了不到10两银子,其中大半还是族长私人出的,其他村人家里是真的没多少钱,都是几百文几百文凑出来的。说到底,若是真的有钱,也不至于交不起税出来逃荒了。
所以老族长心里也满是疑虑,他觉得这一车东西肯定不止10两银子,叶向荣说不定也贴补了一大笔钱进去。只是叶向荣家因为他读书,也是穷的很,他哪里来的银钱呢。突然,一个念头涌上心头:难道,向荣侄儿,竟是将自己科举用的盘缠贴补了进来?是了,定是这样了,这钱肯定是他们一家子凑出来给他考科举用的。
老族长被自己的猜想惊了一跳,一脸愧疚,瞬间觉得手里的包子都不香了。这吃的哪是包子啊,分明就是向荣的前程啊!老人家痛心疾首的哀哀叹着气,只愤恨这艰难的世道不给人活路。
而这边叶家人凑在一处吃着饭,叶石氏也终于说出了心中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