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马车里下来人把带来的的粥锅支好,面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所有人都捧着自己的碗盆满眼热切的盯着锅看,即便知道粥米还没下锅,便是真正煮好也还是需要一个多时辰,但他们仍就固执的排着,生怕错过之后今天全家又得挨饿。
和现代不同,古人连吃饱都成问题,更别提什么精神娱乐了,所以排队的人只是全神贯注的盯着粥棚发呆。那场景不能说很诡异,只能说是相当诡异,更别提大多数人蓬头垢面,眼神还很空洞,总之就是那种任何一个现代人看到都会心里发毛的场景,无声、寂静,只有"咕嘟咕嘟"粥汤翻滚的声音。
叶梓一家被场景唬的起鸡皮疙瘩,便只留下老叶和他大哥守在这里,一家子婆媳回营地晒被子去了。
4岁半的桐哥儿咬着手指,想着还好自己只是个小孩子,不用同爹爹和二叔,一道在这里挤来挤去。然后便扭着小屁股牵着妹妹的手追着大人们去了。毕竟奶奶可说了,被拐子抓走的小孩儿都会被杀掉吃肉,这也太可怕了。在桐哥儿小小的世界里,这恐怕已经是最骇人听闻的事了。
营地这头,一切都还是井然有序忙碌着。一条条灰扑扑的被子晒在那,间或夹杂着一条略亮眼的红色背面,这大约是谁家新媳妇的。
吃了几天饱饭的孩童们已然走出最开始的惶惶不安,如今一个个在被子底下来回穿梭着,耳边不时传来妇人们低声呵斥的声音,回应她的却是孩子们清脆的笑声和欢快的步子。仿佛前段时间的苦难从未在他们心里留下任何印记,真好啊!
叶梓摆烂的带着堂弟妹们,躺在帐篷里眯着眼睛打盹儿。他们各自嘴里都含着一块儿坚果巧克力,醇香丝滑的巧克力裹着坚果碎,在嘴里交织成一首欢快的乐章。爆棚的幸福感让人在阳光底下晕晕乎乎的,两个没见识过现代零食巅峰的小土包子更是依偎在姐姐身侧,只盼望着嘴里的糖块儿能慢些融化。
"若是让村里的小伙伴们知道自己每天都能吃上这神仙的吃食,恐怕连族长家的修哥儿都得认自己当大哥吧。"小小的豆丁儿心里藏着一个当大哥的梦。
"我的孩子呢?谁看到了我的孩子?求求你们告诉我,有没有看见我的孩子!"一道惊惶凄厉的惨叫传来,打破了人群的寂静,变故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一个形容枯槁的女人端着一碗热粥在她那破烂的铺盖处惊慌失措的找寻着,她的眼睛哀求的看向身侧的每一个人,希望能从谁那里得到关于孩子的信息。然而人群回应她的除了躲避的眼神就是冷漠,没有人愿意放弃自己马上就能排到的粥汤,去帮助一个陌生的妇人寻找孩子。
光活下去这件事,就已经耗尽了他们所有的心力,已经分不出任何心神去同情其他人。人各有命,就当那孩子找到活命的好去处了吧。大家在心里麻木的想着,若是能活下去,便是活的像猪狗一样又有什么关系呢。
妇人手里的粥打翻了大半,她却没工夫去管。在人堆里一个个拉扯着别人的袖子祈求帮忙,数度跪下磕头却依旧于事无补。她不知道自己一个妇人能怎么办,男人早就死了,唯一的孩子现在不知去处,那孩子就是她的命。
被一次次拒绝后,妇人失声痛哭,她连嘶吼的力都没有了,整个人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颓败,泛着死气。
叶梓望着这一幕心里很难受,她想去帮那个妇人,却不知道怎么办,在这个异世界,就连她自己都得依附着家庭和集体才能活下去。若孤身一人,纵然身怀空间又能如何呢,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它不足以去对抗整个时代。
这会儿,前头排队领粥的叶氏族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他们这几日都吃的不错,所以虽然此刻也饿了,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此时乍然碰到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又听到自家婆娘讲了前因后果,一个个脸上都面露不忍,犹豫着是否要去帮忙。几个机灵的半大小子急急去寻还在前头的叶向荣,不一会儿叶向荣和他大哥就拎着空碗一路小跑了回来。
之前那半大小子急匆匆过来说有人丢孩子了,吓得两人还以为是村里的孩子或者自家的孩子,急的脸都发白,待到了近前,才知晓是流民队伍里一个陌生的妇人。
叶向荣当即也不再多话,细细询问了那妇人孩子的身高体量,长相和穿着。叶向荣得知孩子叫做窝头,大约5岁左右,穿着一件破旧的白衣后,便立刻安排了村里几个强壮心细的汉子朝官道方向追去。眼下,城门是绝对不会轻易放人进去的,更何况带着一个流民小孩的拐子。
所以这贼人,要么是仍躲在人群里,要么就是已经沿着官道转移了。叶向荣便带着保柱他们几个小子,在附近的难民堆里分散排查起来。王春英看自家老公安排的妥妥帖帖,便带着几个村里的小媳妇将那失了神的妇人扶到他们营地,分给她一点粥食和酱菜,不停宽慰着她,劝她为了孩现在子也不能倒下。那妇人听了这话,将粥一口一口机械地往嘴里塞着,呛的不停咳嗽,眼泪砸在碗里,仍和着粥咽下。叶氏几个有孩子的妇人看的心头五味杂成,攥紧自家孩子的手,仿佛下一刻他们就要被人偷去。八壹中文網
太阳一点一点西沉,天色逐渐暗淡,余晖打在妇人的脸上,光线晦暗不明。她早已不再哭泣,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官道方向。没人知道她现在在想些什么,她好像已经失去了与外界交流的能力,整个人就是一种隔离在世界之外的状态。等到火堆燃起,天彻底暗了下来,除了火光范围内,一切都被笼罩在黑暗里。
官道方向传来了动静,是中午去寻人的汉子们回来了。那妇人仿佛瞬间有了精神,一个箭步冲向前试图找到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