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则越昭然心里对这事儿也颇有计较,不知该如何是好,但是已见燕云柳心下烦难,又几番询问此时此刻应该如何去应付那个赵柬,彼时若是自己再怎么着急,岂不是两人一道急成了一副热锅蚂蚁的模样?故而他是决然不能慌张的,若是两厢慌乱,岂不是更加麻烦。于是越昭然也只能坐了下来,抬手一劲儿拍着燕云柳的肩膀,低声宽慰两句道,“你又慌什么,左右慌也无用,倒不如瞧瞧能不能搪塞过去才好。”
“搪塞…是呀,若是他能听那小丫头一句话,就此走了才好。只是…只是不知道他今日缘何而来?再说了,他不是一早就被官家发派到江南去为官了么!”
燕云柳虽然口中说着不慌不慌,可是心里如何能够不加慌乱呢?毕竟她与越昭然对着赵柬,总是多少含着几分亏欠之情在的——若非是当初他们二人使坏,如何能让赵柬一个好端端的俊俏公子,成了京城人人眼中风流过甚、行为有所不检之人呢……若非如此,燕云柳当时也就不必为了消散自己心头的愧疚,而去求了燕大将军想法子将他给弄到什么江南去了。说来倒也不怪,若单单只是因为燕家的缘故,指使这位赵公子这般离家去乡的话,大抵也不过是用什么政见上不合这类奇怪的理由搪塞过去也就罢了,可是偏生他与燕家还险些结上一段姻缘——到底是为了这段‘烂桃花’一样的天定姻缘,才让人家好好的公子担上了一个不太好听的虚名……这般一重二重的缘故堆叠上来,倒是想要搪塞,也没什么法子了。此刻燕云柳心下急慌慌的,只好两手互相抓着不松,一壁又恨不能抓耳挠腮,坐立不安起来,倒是越昭然还端着几分矜持淡定,只是低声唤她说,“都说慌也没用了,你还不坐下好好想想,若是搪塞未果,咱们又当如何?”
搪塞未果?——哎呀呀,这倒是了,若是搪塞未果,那赵公子铁定是要进来的,到时候彼此相见,岂不是更加尴尬。想到这里,燕云柳不但未曾好转,反而越性更甚了几分,一壁跺脚一壁道,“这可真是麻烦了,说来也该问问你,当日的事做的干不干净?可千万别留下了什么马脚给人家揪住…如是赔的可不是咱们二人的脸面,况连整个燕府,也得跟着丢人呀!”
“我做事你还不放心?”
越昭然虽则面上淡然,心里却又难免慌乱——毕竟之前那事儿,就是他一个人‘亲力亲为’的,说到底若是真有报应,怎么也该报应在他的身上,如是想来,燕云柳却不必如是模样了。——该当是越昭然抓耳挠腮、捶胸顿足才对!“当时有所牵扯之人,全都打发了出去了…那个什么天香楼现身说法的红姑娘,自然也是给了钱撵出京城去…如何还能留下什么把柄不成!”
越昭然此刻说话,既是与燕云柳说个清楚明白,更是为了自己宽心,哪里还顾得上思索别的呢?于是不觉也快了语速,没得将燕云柳更加吓了一跳。“你这会儿又跟我吵什么!当时我便说了这个主意不好的!偏你拿大不听不是,如何,今日倒是叫人家找上门来了!”
“怎么这时又来怪我?!”
越昭然本就慌了神,此刻又听燕云柳不分青红皂白,竟然预备着将责任都推脱给自己…这可当真又奇了怪了,便抬手往桌子上面一拍,脱口而出几句道,“你可别忙,有没有事儿,乱的都是咱们两个,没准儿人家……”“没准儿什么?!”
燕云柳见越昭然正说到兴头上,怎么突然停了声色?便又快走两步到了桌子跟前儿,一壁将两手往桌子上面一撑,而后才紧着追问道,“没准儿什么呀没准儿,你想到了什么还不快些说!”
“我想着…没准儿他原不是为了这个而来的,你说,可也有这种可能不是?”
兴许是转念一动的功夫,越昭然便惊吓了心来,始知做人原本是不能慌乱的,因为一旦慌乱,脑子便会闭塞短路,继而想不明白东西,若是人人都将如此,天下倒都要跟着反了不是,于是沉下心思,才抬眸对上燕云柳的一双眼,笃笃说定了,“咱们现下都太慌了,这便是俗语说过的——做贼心虚四个字了。”
话音落定,越昭然便站了起来,一壁皱眉细细一想才说,“若是抛开前事不提,如今他回来京中,加上来寻我们,兴许是为了别的什么事情也不一定,你说是也不是?”
“这……”听了越昭然的话,燕云柳便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可人又犹犹豫豫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好容易沉下了些许的心肠,才试探着问道,“他是被皇帝派出去的,如今回来,自然也得是领了皇帝的旨意,若非如此…他定是不敢自作主张跑回来的,况且若是偷跑回来,如何还敢大张旗鼓的来找我…就不怕咱们一纸文书将他给告了不成?”
“是了,你这话,虑的很是。”
越昭然点了点头,抬手弯了一个指节,而后才徐徐在桌面上轻轻叩响两声,而后才又续上了,“可恨你这几天不在朝上,不然定能晓得皇帝将他弄回来所为何事…不过这也说不准,就算是皇帝有事召他回来,他也可借此机会同你我寻仇不是?”
经了几番变动,燕云柳也不知道是平心静气了,还是索性因为站累了,当下便坐了回去,一壁给自己倒茶,一壁又十分破罐子破摔的说道,“说来说去,还是要找我们寻仇的,合着方才的那通话,全都是白说呗!”
“你这…你这岂不是抬杠啊?”
越昭然恨不能朝着燕云柳翻个白眼——竟然方才那么多的口舌,到了她这祖宗跟前儿都成了白费,当真是令人心寒。只见燕云柳仰头将杯中茶尽数灌了进去,索性往外一放,才又愣愣说道,“得了,那丫头这么久都没进来,大抵是已经将人给打发走了罢——这才当真是白说了呢!”
……这话倒也不该多说,果然一说完,那丫头便又踩着水跑了进来,只说外头那位赵公子和颜悦色,脾气好的很,还一口一个恩公的朝着‘燕云非’叫,拉着那丫头说了好一会子的话,只道不要耽误恩公休息,如何如何尊重才好。燕云柳与越昭然面面相觑一眼,又问,“那你又进来做什么?”
那丫头倒吸一口凉气说道,“他拉着我不许进来,说要让您多多休息一会儿才好,如今放我进来,只说若未休够,就任他等着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