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觉得这事儿不怎么地道——燕云柳的眉头因而皱的更紧了几分,而后抬手撑起腮帮子,慢吞吞从喉咙之中滚出了几个字,圆溜溜的打着滑,“这样不好,怎么又要他替我们受苦,这次又得拿什么来还?”
人情债,最是易借难还,燕云柳太过惆怅的想着,还是不想轻易闭嘴,“不如换个人坑害吧,赵柬这人,也挺惨的。”
“谁说我还要他来娶阿史那媛了?”
越昭然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燕云柳是以为自己还要将赵柬举荐给皇帝。于是失笑间摇首,很认真的,“我可没想着坑害赵柬,从前是真以为突厥王女可堪良配,才同你讲的。既然如今她打定了主意要回突厥去,那么皇帝定了谁,不都是一样的么?”
哦,那么燕云柳便明白过来了,越昭然是不打算再将赵柬的名字提到皇帝那边儿去了,因为没人能够真的娶到突厥王女了,困兽犹斗,终究只能落得一场空。可她的心却也跟着一道平稳下来,说话也端出了几分深思熟虑的稳重,“那就好,我以为,你又要赵柬来当这个空欢喜的冤大头——竹篮打水,为我们他可不是一两次了。”
燕云柳说完便轻轻笑了笑,像是极轻松的,自顾自点了点头,“这样就好了。”
“好什么啊?”
越昭然明知故问——燕云柳恐怕是在替赵柬松一口气呢,不过他就是存心想要逗一逗燕云柳,“难道你也喜欢他了,这般为他着想,可不像是你燕大小姐的作风呢。”
矜着两三分醋意,越昭然将话说的很是有意,他未曾多言,却也终究弯唇笑了,做出一副等候着燕云柳回答的模样来,信手往桌面上头敲了敲,“我倒不晓得你何时存了这样的心思……”……燕云柳兀自皱了眉头,终归摇头,“你胡说什么呢?我是觉得多次利用人家无辜之人,心里怪怪的,偏你满脑子都是些儿女情长,当真也够小家子气。”
“哦?原来这又成了我小家子气?”
越昭然像是终于捏住了燕云柳的把柄,势必要一一说个清清楚楚才能满意,于是顺势往前凑了凑身子,一壁又道,“那方才是谁二话不说,就胡乱讲我替阿史那媛谋出路,是因为喜欢她了?这姑娘也一样,是你口中的小家子气。”
这话一出,燕云柳就知道自己被人下了套儿,而且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就被人给套牢了,只能安安分分站在里头,动弹也难的很了。于是慌忙改口,配以摆手的动作,试图表明自己并非‘小家子气’,“我……”可她终归什么也没说出来——因为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在这件事上,自己好像确实成为了一个有几分小家子气的姑娘,只要是越昭然与其他的姑娘被连通在同一个场景之下,燕云柳就会如同鸟雀发威一般,乍起自己的羽毛,而后恶狠狠的将来者盯住,生怕她们靠近越昭然过分一点点。——大抵如是情绪,可以被叫做小家子气。燕云柳当下,便是无话可说了。故而她只能垂下眼睛,彻底放弃了抵抗,只说一句分辨,“可我的小家子气是没有必要的么?你和她,分明也就有了什么不是么……”对呀,既然阿史那媛已经对着越昭然说出了自己的心思,那么这般的小家子气,不是成为了必要的么?既然如此,便也大抵不能被算作是小家子气了。越昭然闻言却仍旧摇首,苦心纠正一番,“这可不对了,妾有意,郎无情,你是登堂入室的正经主人,同她计较什么。”
“我……”我是登堂入室的正经主人?燕云柳恍惚间停下了自己的话音,终究在不知不觉之间,红了大半脸颊,而后沉默袭来,只匆匆化作一句带过话题的结语,“好了,我不同你们计较,还不快说说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呢。”
“那好吧,多谢夫人不计较之恩。”
越昭然近日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燕云柳如是想着,却终究在心中沉默着笑开了花,大抵成长,有时候的表现便是变得更加会说话了也不一定?匆匆揭过脑中的胡思乱想,燕云柳才重新撑起了雪腮,等候着越昭然开口说话。……“好吧,还是来说正经事吧。”
越昭然终于个上一个话题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而后皱了皱眉头,以此来表示:他现在很严肃、很正经,可以开始谈新话题了。于是断续的后话被接上来,并不需要过多的解释说明,“关于突厥王女的事,咱们从前的安排便可以尽数推翻了,既然突厥王女不想出嫁,那咱们也强求不来——况且,如今突厥王女已经知道了你我的真实身份,若是强行让她留在京中,对我们来说,才是更大的隐患。”
燕云柳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继而说道,“没错,她要是留在京中,岂不是成了咱们两人的定时炸弹吗?我可不想让一个知道我不是男人的人随时出现在我的身边,这样以后她有什么不顺心遂意的地方,岂不是都要拿着这件事情来威胁我们与她为伍?”
“没错,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的出现。”
越昭然抬手在桌面上点了点,继而说道,“我的想法是,先应承皇帝那边的问话,只装作没有这件事发突然之事,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对于突厥女婿的人选等问题,你也能附和就附和便是了——如此一来,才能让皇帝放松警惕。”
“那…那后面该怎么办呢?皇帝做出的决定,恐怕一般人和一般情况都很难改变。难不成你是打算帮阿史那媛往突厥传信?这可不行,这事儿可大可小,若是被人发现,恐怕会被扣上一个通敌叛国的帽子……”对于这件事的考量,燕云柳似乎比越昭然多了几分思考:毕竟燕云柳从小耳濡目染,也算是看惯了自己的父亲是如何同外族来往的——一个国家之中,最怕的就是溃于蚁穴,而若是这穴口开子内里,岂不是更加令人害怕和畏惧么?“那怎么可能,你真当我是个慌不择路的傻子了。”
越昭然说完,燕云柳才跟着松了一口气,而后又听越昭然缓缓说道,“除非,我们可以让皇帝自己说出来:不许阿史那媛再留在京中。其他的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