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燕府门前停住,车夫轻巧打帘,只低低说一句,“到了,少夫人请下车。”
越昭然颔首以应,终究只对着翠翘抛去了一个眼神,而后便见翠翘将信将疑的皱了皱眉,接着下车去,抬起手预备给越昭然扶着才好。而后越昭然按部就班下了车,徐徐挪步往府门前走去。却听翠翘在一旁声音极低的问了一句,“可您也说了,是要他没有异心才行……”“你这样问,是不信他,还是不信我?”
越昭然弯唇露了三分笑,那笑意是很有把握的,一如成竹在胸,对自己相当的有信心。而后翠翘便更加的摸不到头脑起来,抿唇很是不解的说道,“我……我当然信你,可是……可是那个谢太医,我不熟,也不敢信。”
不知不觉之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转弯的廊下,而后越昭然便瞧见了翠翘皱起的眉头,听见了她不甚安心的话语,一壁轻声荡开一笑,才又说道,“若无把柄,如何御下治人?你既然信我,就不该把我当成一个傻子才对。”
“您的意思是说,您手上,有那个谢太医的把柄咯?”
翠翘当然不知道越昭然手上有没有谢太医的把柄,只是如今看这情况,恐怕没有也难,毕竟就如越昭然自己所说的一般:若无把柄,如何能够保证你的人,就永远会是你的人呢?翠翘眉间的结终究舒展了三分,轻轻叹了一声。“你的心思,我果然还是猜不透的。”
翠翘的话语之中难免带出了三分沮丧——这与前面那句是映在一起的,越昭然的一句夸赞,竟然能够让翠翘小丫头悄没声息的记住这么久。越昭然摇了摇头,“当然。”
而后便抬手往翠翘的鼻尖点了点,继而很是无所谓的说道,“若是人人都能猜的透我的心思,那我还能算计谁呢?好了,我今日累的很,你且去小厨房一趟,请人为我煨一盏木瓜雪蛤来吃。”
“哦……”翠翘低着头,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真正作用:那便是帮着越昭然跑腿,找房子送汤,反正就是没有什么大任务能轮得到自己就是了。见身旁的翠翘迟迟没有挪动地方,越昭然反倒是皱起了眉头来,一壁抬手将一支花钗取下来,歪首很是不解的问道,“那你还愣着做什么呢?你也想喝雪蛤汤?那便让厨房多准备一盏就是了。”
这话说完,越昭然便继续专心对着镜子去拆自己头顶沉甸甸的花钗一类了,毕竟每次进宫都要按品大妆,累的越昭然脖颈子疼。所以每当回来,便要立刻通通拆下来才行。“您怎么只觉得我是想喝汤呢!”
翠翘没由来的皱紧了眉头,又撅撅嘴,很是不满的道出了自己对于越昭然的控诉:越昭然每每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并且还不愿意将一些事情告诉自己,这实在让翠翘的心中充满了挫败感。可是翠翘也并不想要听越昭然的回答,终归只是狠狠朝着地板跺了跺脚,而后才哼一声,扭头就跑了。只将正在专心拆花钗的越昭然留在了原地,一脸懵然的回过头来,有些呆呆傻傻的望着自己不曾捕捉到的、翠翘远去的背影,弯唇笑了。……越昭然最后也不曾喝上那盏心心念念的木瓜雪蛤,直到燕云柳回到家中,越昭然还是异常可怜的对着一壶已经凉的差不多了的茶,一个人呆呆傻傻的坐着。“你坐这儿干什么呢?等我啊——”燕云柳推门而入,立刻就被越昭然的样子给吓了一跳,而后这样问过,才战战兢兢的溜边儿坐了下来。抬手去捏茶壶,一拎,早就空的差不多了,“怎么茶不多了,也不让人来填上呢?”
最后一点点茶被燕云柳不留情面的倒尽,却未曾看到熟悉的烟熏雾绕,于是燕云柳分外嫌弃的说道,“还是冷的,我家这些丫头们,是一个个都不想干了吧?”
“行了,别抱怨了,这事儿怪我。”
越昭然倒是很坦然,只是开口一说话,就暴露了确实是喝了一下午凉茶的奇怪嗓音。轻咳两声之后,他才抬手将燕云柳手中的茶壶接过来,一壁说道,“我可没在等你,我在等我的木瓜雪蛤,不过我猜,今晚是不会来了。”
……“为,为什么呢?”
燕云柳很是质疑外加不解的皱了皱眉头,而后歪首,看着有点神神叨叨的越昭然,又一次问道,“我不在的时候家里经历了什么呢?穷得连一盏木瓜雪蛤都吃不起了不成……”“非也、非也。”
越昭然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徐徐跟燕云柳解释道,“我今天惹到了我们的翠翘小姑娘,然后她不但没有听我的话,给我准备木瓜雪蛤,并且不知道用了什么奇怪的小手段,把咱们屋里所有能够差遣的丫头们都给——放了假。”
“哈哈哈哈哈哈哈……”燕云柳本来想着,一盏冷茶将就将就也就算了,没想到自己的茶刚进口中,便听见了越昭然这番说辞,于是一口凉茶也被迫笑喷了出来,一壁又抬手用袖子擦着嘴巴说道,“你啊你,现在竟然都要受制于一个小丫头了,哈哈哈哈哈……”“哼,算了。”
越昭然白眼一翻,明明很不高兴,却还要装作无甚意思的模样,简明扼要的说道,“不说这事儿了,我早晚要收拾收拾这个小丫头才对。跟你说正经的,今天我将谢太医引荐给了皇后,已经顺利让他成为了太医院的新任院判。”
“此话当真?”
燕云柳定了定神,方严肃了几分,却听越昭然啧声一句,而后道,“我骗你作甚?千真万确。不过——皇后借机下了我的任,我近几日是无法往宫中去了,便也失去了借着诗文课的机会跟阿史那媛联系往来了。”
燕云柳皱了皱眉头,便觉得事情并不简单,难不成是皇后娘娘对越昭然起了疑心,“她怀疑你?那我们日后该怎么办…今日上朝,陛下又提到了要将突厥王女留下来的事情,朝中大臣们众说纷纭,还是没有能够彻底的决定下来。”
越昭然应声点了点头,终归徐徐说道,“恐怕是山雨欲来了。咱们日后行事不方便,还得要靠这位谢太医了——幸好我一早便留下了他的把柄,到了这会儿,也不至于让他捏着团团转转,其他的事,你只管听我的,而后照我所说去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