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沉默着相拥的动作不知道进行了多久,越昭然终于慢慢缓缓的从燕云柳的怀中抽身出来,有些沉重的叹息了一声,而后才轻轻对着燕云柳说道,“多谢。”
“谢什么?”
燕云柳忽觉有趣:往日自己收纳了越昭然多少的温柔与安慰,却也总是不记得给他一句谢谢,如今自己不过在他需要的时候,做了同样的事而已——却要觍颜接受他的这句多谢,实在太令人汗颜。故而当越昭然惊自己的身体从燕云柳怀中离开的时候,燕云柳还分外不好意思的往后退了退身子,一壁又低下头去,软软绵绵的说了一句,“往日我难过的时候,你不是也这样安慰我的么……”这分明不是一句问话,却莫名在句末的部分轻轻上扬了起来——这是燕云柳心中藏不住的欢喜,却又不像是纯粹的欢喜,或者说,还夹杂了几分犹豫与试探,毕竟这也算是燕云柳头一遭,如此温柔、认真地,对着越昭然说话。兴许,她也终于可以在某些方面帮的上越昭然的忙了,尽管说来还有几分不好意思,自己终归只能在越昭然不开心的时候,充当一个愿意听他说话的树洞。越昭然终归不曾接下燕云柳那声低低地问话,当然,燕云柳在短暂一瞬便消散的委屈与不满之后,很快就对自己进行了一番自我安慰:也许现在这个节骨眼儿,并不是说这些闲话的好时候,所以越昭然才会如此迅速的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方向——所以燕云柳也很快从善如流,自顾自将话题接了上去,“到底怎么了?现在可以同我讲一讲了吧——”“嗯,当然……”越昭然轻轻嗯了一声,而后便低下手腕去,将仍旧跪坐在地上的燕云柳拽了起来。一个不留神,腿上传来的麻痒之意便让燕云柳很是没出息的倒在了越昭然的身上,“哎呀,才说呢,就要麻烦你了——”“不麻烦。”
越昭然说这话的时候,是真的做出了一副并不麻烦的模样和表情来,温柔地简直要让燕云柳以为自己在做梦。而后越昭然便十分轻手轻脚的将燕云柳给抱到了自己方才坐着的椅子上头,而后则又为自己拽了一个凳子过来。轻咳一声之后,燕云柳才些许恢复了往日的神态——面上的绯红已经褪去不少,而后便是一句欲盖弥彰的问话了,“到底怎么了,快说——别再卖关子了。”
“不是什么大事儿。”
越昭然摇摇头,一壁抬手轻轻捏了一杆细细的狼毫,接着才将目光挪了回来,很是认真的对着燕云柳说道,“今天谢院判来过了,倒是也不曾说什么正经事,只是将皇后的心态说了说——现在应当没什么大问题了,至少在信任这件事上,皇后应当已经达到了我们先前所期待的程度。”
“那不是好事儿么?”
燕云柳眼中的雀跃实在无法遮掩,便就这样倾泄而出,让越昭然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好高兴的么?本来就在我们的预料之中,不是么——”“哦……”虽然雀跃不好掩盖,但是燕云柳却非常‘自信’的认为自己能够掩盖好眼中的失落,当然了,结果还是非常清楚的摆在两人的面前的:那就是并没有隐藏成功。……“那你就为了这个,难过了那么好半天?可将我给吓坏了——说来,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嘛。”
燕云柳自顾自低下了头,一壁抬手捏着衣角的一边儿,又撅了撅嘴,低声说上一句,“至于吗……?”
“当然不是为了这个。”
越昭然似乎不太想提刚才的情况了——可能每个人心里都有点奇奇怪怪的执念,至于越昭然的嘛,那很显然,就是目前这种情况啦。所以燕云柳也默默耸了耸肩,表示不会再多问了,才听越昭然松口说道,“其实我是突然觉得,咱们的事情好像还差一步——你难道不觉得有个人,一直没有出现在他应该出现地位置嘛?”
“谁?”
燕云柳皱了皱眉头,这才真正认真的思考起来:要阿史那媛顺利出宫,需要一个神奇的药方,使得阿史那媛身上出现与水土不服相似的症状,又不能伤害到她的性命;还需要一个帮助此事成行的太医,与自己和越昭然里外合应……那么还差谁呢?几乎是那么一瞬间,一个名字忽然闯进了燕云柳的脑子,让燕云柳没由来的睁大了眼睛,“你是说,阿史那媛的哥哥——突厥王?!”
……“没错。”
越昭然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却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似乎早就料到,燕云柳是能够猜测和推理出这些的,尽管,她已经用上了比自己想象中更多的时间。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不需要过度的说明。越昭然轻叹一声,终究徐徐说道,“这个人离我们很远,却又跟我们的行为和计划息息相关,所以我刚才才想着,要往突厥去信一封,让他真正了解一下这边的情况,顺便让他知道知道,自己的妹妹到底在经历着什么。”
“可是我们的去信,会取得他的信任吗?”
燕云柳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越昭然的动作不停转变着,她微微皱起了眉头,忽而便想到了一些事儿:若是换位思考一下,明明每个月都有专人将宫中妹妹的信送来,可是却突然来了另一封信,上面的内容与自己妹妹的说法全都背道而驰……在这种情况下,恐怕没有哪个正常人会选择相信这封莫名其妙的来信吧?“这也是我在考虑的问题。若是我们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那么这封信,他不但很有可能不会相信,甚至还可能被遣送回来,落到皇帝的手上——”越昭然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当然,燕云柳的也一样,“要是到了那个时候,皇帝就会知道,朝中有人在帮助阿史那媛实行一个他并不乐见其成的逃跑计划——相应的,皇帝就会加速他自己的计划,并且派遣更多的人,来阻止这个出逃计划的实行和进展。”
“也就是说,我们成功的几率,就更加的渺茫了。”
深深的叹息了一声之后,越昭然终于停下了自己的分析,抬眼望着燕云柳,终归许久未曾再度开口。这确实是当下摆在燕云柳和越昭然眼前的,非常棘手的一个问题:如果这个问题得不到解决,那么一切都会显得更加困难。没有人跟他们远程合作,给皇帝和汉朝加注外族的压力,仅凭他二人之力,又该如何掀动起滔天巨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