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著作所言,某,记下了。”
丹德的头微微一抬,便与人呈交颈之状,而后声色轻轻,说是温和,却又更像是威胁,“您与我说的如此清清楚楚,就不怕你们中原的皇帝,对你起了疑心么——又或者,不怕我……”“替您美言几句?”
很显然,丹德还并不清楚燕云柳和系竹里那位竹先生的关系——所言才会如此的,大言不惭。但是燕云柳呢,就非常淡定了,于是抬手推却的同时,身子也往后倒退了一步,继而才缓缓言明,“我啊,已经是陛下眼前儿的红人了,不需要使臣再长手长脚的管这么多闲事。再说了,这事儿可不是系竹那位先生交代你的吧?”
这话确实让丹德的神色凛了凛,变化之间,很快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你是——”“嘘……”长时间与越昭然的相处之后,燕云柳已经自发自愿的自从前那种大大咧咧藏不住事儿,而且还特别沉不住气儿的性格之中脱身出来,形成了质的飞跃与进步,于是细指抵在唇边,十分故弄玄虚的说了一句,“有些事呢,不必说出来那么没意思——你心里清楚,不就行了吗?”
于是长身颀影一转,燕云柳就取道另一边,丢下丹德一个人,不动声色打道回府了。……丹德和那位假‘丹阳’被留在原地,却仍旧仿佛不曾反应过来一般,愣愣地有些不知所措,倒是身边那位好演员先反应了过来,提声问上一句,“先生,咱们现在该……”“闭嘴。”
丹德的声音显见的添上了几分急躁,全然不是他方才那副成竹在胸,得意洋洋的模样了,而后长叹皆被隐去,只剩下了一句自言自语,“这声音与身形,分明就是不一样的两个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假‘丹阳’这下是被怼的不敢再多说话了,只好紧跟着丹德的脚步,屁颠屁颠儿的出了宫去。……“你竟然真的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这样说了?!”
越昭然一盏茶未曾喝下肚去就算了,还险些被燕云柳所言吓得全都吐了出来——幸好自身素质过硬,没有真的让如此尴尬的情境发生在两人的眼前。相比起越昭然的不淡定,燕云柳倒是坦然的多了,一壁晃悠着手中小小的茶杯,一边又朝着对坐的越昭然点了点头,“是啊,我就是这么说的,如何,你也觉得我在找死吗?”
“嗯,差不多。”
越昭然虽然话说的很是直接,不过担心也来的很是直截了当——索性杯盏也搁下,抬手拍了拍燕云柳的肩膀,“我觉得,你这个人的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连我,现在都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瞎说什么呢!”
燕云柳肩头一动,就非常迅速也十分轻易地将越昭然搁在自己肩头的不安分的手给挡了下去,而后还有几分难以掩盖的沾沾自喜起来,“你说的怪吓人的,可是你看看,我还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的,好端端的坐在你面前跟你插科打诨么?我本以为皇帝今日会单独找我开小会的,没想到,他连这个都没有呢!”
“你觉得这还是什么好事儿了不成?”
越昭然的眉头蹙的越来越紧了,一壁又低声沉吟道,“我觉得,这是早晚的事儿,你想好怎么说了没有?”
“什么怎么说啊?照实说呗。”
燕云柳像是十分成竹在胸一般,对于越昭然的担心也显得十分不屑,“你想想,我今天在朝上那么说有错吗?你不知道,今天跟丹德一起上朝的那个丹阳,根本就是个假的!”
这话却连越昭然也一脸不相信起来,声色不由得提高了一个八度,“你说什么?!他们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的罪犯欺君不成?!”
“可不是吗?”
燕云柳放下杯子,不住的朝着越昭然摇头晃脑,“其实我一开始,也没看出什么端倪的,但是好巧不巧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我是一直低着头悄悄看他们反应的,便叫我看到了丹德对那个假丹阳使眼色——若是两人平级,那个丹阳怎么会有这种反应呢?”
燕云柳模仿了一遍那人的反应,半晌才又说道,“所以我才觉得,他们这次呢,就一定是有备而来的,如果皇帝不答应将突厥王女的病情告诉突厥,或者说要做什么更加过激的反应的话,他们一定会让那个真正的丹阳返回突厥,到了那个时候,事态才真正是我们所不可控制的啊。”
越昭然深感欣慰的同时,又生出了些许的后怕,毕竟自己身边的这个小姑娘,胆子还真的是越来越大了。越昭然忍不住抬手拍了拍燕云柳的肩膀,而后才又说道,“虽然你这次做的不错,但是我跟你讲,以后有这种事你还是要提前跟我商量一下,明白吗?不要一个人,轻举妄动,万一出了什么麻烦可怎么办……”“我拜托你啊老大,那种情况我怎么跟你商量,难道真的等他们吵个翻天覆地,然后趁乱跑出来找你不成啊?”
燕云柳摇了摇头,这才很是严肃的说道,“我想好了,就算皇帝这次不找我开小会,我也得找找他——”“找他做什么?”
越昭然关心则乱,实在整个状态都显得非常迟钝。难掩震惊的燕云柳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半天才又说道,“找他做什么你不知道啊?当然是要告诉他我今天在朝堂之上看破的秘密啦?而且还要告诉他知道,这事儿可多亏了我的力挽狂澜,要不然,情况难搞的多了!”
“此事……”越昭然心下免不了又是一番筹谋算计,却很是不被燕云柳看得上起来,只听燕云柳哎哟一声,而后便又说道,“行了,你还算计什么呀?这事儿就听我的吧,再说了,要是皇帝真的因为这事儿对我有了成见,一直躲着不见我可怎么办?依我看,早说清楚了早省心,我们也不用这样一天天提心吊胆的了不是吗?”
虽然说燕云柳的话,确实也算是有几分道理,但是对于越昭然来说,却怎么都有几分令人不敢信服,至于这个点在哪里,一时半会儿的,越昭然也有点拿不准。于是只好先行妥协,“那好吧,但是你要答应我,这件事情不能着急,要慢慢找机会……”“找什么机会啊?我觉得明天就挺好的。”
燕云柳站起来,索性直接对着越昭然说道,“我总觉得,这事儿就是事不宜迟,你相信我,就算皇帝对我有意见,那也会看在我爹、你爹的份上,好生好气儿的跟我将话——况且我也不相信,他就真的笨到不知道孰轻孰重了不成?算了,不同你掰扯了,我困得很!”
燕云柳大咧咧的说完,便一扬手,当真上床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