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背刺!
韩阁老很难受。
心中满是不明白。
为什么连党魁也不站到他的立场。
东林学院。
入学第一课。
是以铲除皇帝身侧奸佞为己任,匡扶大明江山。
可新皇登基以来。
党魁对陛下事事顺心顺意。
凡陛下索取,无有不准。
对陛下身边的奸佞视而不见。
或许。
一门三杰。
再加上后宫皇贵妃的尊位,令这位新晋“国丈”忘乎本心了吧?
既然如此。
那么东林学院党魁之位就该让出来了。
甚至。
该让国丈与东林学院做切割了。
“韩阁老,依然坚持己见吗?”
朱由检注视着失神的韩阁老,凝声道。
作为皇帝。
已经给了太多机会了。
“臣固执所愿皆为国朝!”
韩阁老回过神,眼中满是沧桑,言之凿凿道。
为了国朝。
为了东林。
纵使忤逆圣心。
纵使招来祸患。
非吾之罪!
“韩阁老的心意,朕了解了,此事先放下,叶相,谈谈内阁集体觐见的原因吧!”
朱由检颔首道。
皇帝是国朝君父。
似韩阁老这般无父无君之辈。
按国朝律法。
忤逆。
当斩!
“回陛下的话,因晋商徽商事件,民间爆发大规模反商浪潮,对国朝商业造成不小打击,内阁束手无策,特来请教。”
叶首辅起身,恭敬答道。
揣测帝心。
最重要是读懂皇帝的情绪和态度。
按照他服侍四朝皇帝的经验,韩爌,已被陛下所厌弃。
不出意外的话。
韩爌最好的结局,是卸职归养,最惨的结局……
“束手无策,也该有点想法,叶相,说说你的想法!”
“臣遵旨!”
叶首辅收拾心情,缓声道:“臣愚见,国朝商人现在举步维艰,朝廷必须给予帮助,否则,国朝商业很可能一蹶不振。
可在国朝如此大规模反商浪潮中,朝廷若下发利好商人的国策,恐怕会引起民愤。
不能不帮,又不能明着帮,这就是朝廷面临的窘境。
臣以为,在这种时候,要尽可能转移百姓们对商人的注意力。
譬如说,开办一届恩科,扩招名额,使得国朝学子入京考试,这样,没了学子们在地方,商人们受到的影响,就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减少。”
说到这。
叶首辅停顿了。
以大量恩科进士名额,引各地学子入京,没了识文断字的人,没了这些清醒的人,“愚昧”的百姓们,就没了组织力。
重回“游兵散勇”状态,国朝商人们受到影响就会减少,自然,国朝商业受到的冲击也会减少。
等学子们再回地方,已过去很长时间,风波平息后,再想掀起大浪是不可能的。
釜底抽薪之计。
施展手段变相愚昧百姓,使百姓看不清事情真相。
是历来官员们的治民之术。
解决掉能提出问题的人,就不必费心费力解决问题。
注意到陛下微妙变化的眼神,叶首辅立刻继续说道:“臣也是觉得这办法不妥,故而不敢拟文呈入宫中。
在见到陛下前,臣深感无颜面君,愧对国朝万万百姓。
但在臣见到陛下,陛下赐座于臣,准臣能在旁聆听沈指挥使和雨督主的述职。
臣蓦地,有了些不成熟的想法,但不知对错。
可陛下既然问起,臣只能硬着头皮回答,疏漏之处请陛下斧政。”
几句话。
叶首辅把自己“釜底抽薪”之计归为一时错误想法,并没有想真正执行。
重新回到了那为国为君为民的立场上来。
“叶相畅所欲言,朕,不会因言而降罪!”
朱由检看透那点小心思,顺手,还喂了个定心丸出去。
逢大事,要让人说话,也要让人敢说话。
“陛下察纳雅言,臣之幸也!”
叶首辅松了口气,顿了顿道:“晋商、徽商之资,逾十五亿两纹银,比之国朝三百年赋税还要多!
百姓供养朝廷两百多载,实属不易。
民间常言道:“礼尚往来”。
现如今朝廷久贫乍富,自当还礼才对。
不过国朝百姓万万人,朝廷还礼尚需筹划,急不得。
还礼可以等待,但国朝百姓对朝廷的供养,不妨就此停止。
赋税,可免!”
赋税。
指的是田赋和各种苛捐杂税。
朝廷一直拿这些来养官养军队。
由于层层剥削。
百姓们是苦不堪言。
若能一笔勾销。
将是举国欢庆的事。
百姓们自然也就无心关注商人了。
一举两得。
“方相,你的看法呢?”
朱由检闻言略微点点头,但眼角余光注意到方次辅在沉思,不由得提问道。
“臣亦有同感!”
方次辅起身,追忆道:“臣早年曾在国子监担任司业、祭酒。
在国子监内,有两种生员,一种是捐生,一种是贡生。
捐生,以捐献大量金银入学,皆出身富贵之家,无可说的。
而贡生,虽说也是富裕人家的生员居多,可也有不少生员,是出身贫苦,但资质超然被地方推选入学。
臣在国子监待了近十年,见到这样资质超然的生员过百位,可最终入仕为官者,不足十人。
臣痛惜无比。
臣曾探寻原由,虽说国子监给生员发钱发粮,可在这京师寸金寸土之地,指着那点钱粮想生存尚且困难,更别说买书买纸笔。
贫苦生员在京钱粮,往往是来自本就贫苦的家里,若是风调雨顺收成好,尚供读得起。
凡逢灾年,或国朝加征杂税之年,贫苦生员无钱可用无物可食,只得选择离开国子监。
臣适才在想,若是朝廷能早几十年如此富裕,又早有首辅大人这般直言敢谏的官员,那些贫苦生员或许就不用离开国子监了。”
说到激动处。
方次辅潸然泪下。
当年。
他曾想资助贫苦生员,可他那微薄的俸禄,比生员们也好不到哪去。
心有余而力不足,对他这好为人师的人来说,是种折磨。
叶首辅嘴角微微抽搐,虽说在这时节说别的不太好。
但中涵啊,你当国子监祭酒的时候,我也是内阁首辅啊。
当年。
跑老鼠的国库不允许他说这么大义凛然的谏言。
“叶相、方相之心,朕已明了,那,就此施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