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世家。
主要是指孔孟程朱四大世家。
前两者。
是儒家的代表人物。
后两者。
是儒家后继者理学的代表人物。
可以说。
普天之下，凡是读书人，皆免不了圣人门徒之说。
万一。
圣人世家利用家族声望，煽动天下读书人的心，悍然挑衅圣意。
怕是很难收场。
“衍圣公吗？”
朱由检回忆起那不败的圣人世家，眼底满是杀意，凛然道：“叶相不提起，朕倒是忘了，如若圣人世家螳臂挡车，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就连圣人自己都说过，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亦五世而斩。
圣人。
是毋庸置疑的君子。
那么。
福泽应遵循圣意，过五世而斩，没道理，延续到这孔圣六十四代孙儿了，国朝依然养着。
“陛下。”
叶首辅震惊出声道。
嘴唇数次微动，却没能说出话。
对于陛下的杀伐果断。
他从没有怀疑。
西山和徽州百万魂魄就是见证。
所以。
在推行国策上。
要是衍圣公家族挡在前面。
必遭屠戮！
可那是天下之师孔圣后裔啊！
一旦屠刀落下。
造成的后果将是不可估量的。
“陛下，意欲对天下读书人动手乎？”
方次辅忍不住，发问道。
动圣人世家。
无疑是对整个国朝读书人宣战。
而屠戮。
将会激起整个国朝读书人怒火。
以那群人“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刚烈，怕是能把皇宫给染成红的。
“朕重申一遍，凡是国策执行，只能一往无前！”
朱由检冷漠瞥了眼众阁老，不带一丝感情道：“朕不在乎杀谁，也不在乎杀多少人！
圣人世家挡在朕前，挡在国朝前，朕会屠尽圣人世家！
读书人挡在朕前，挡在国朝前，朕会戮尽读书人！
万人、十万人、百万人，乃至千万人，对朕和国朝而言，只要是敌人，皆杀无赦！
读书人活着，朕会推着国朝不断前行！
读书人死绝，朕亦会推着国朝不断前行！
不会因读死书的人儿和死忠而改变！”
圣人之祸。
已荼毒历朝历代。
国朝。
不需要圣人。
更不需要圣人世家。
如此豪迈之言。
令众阁老遍体生寒，觉得浑身血都凉了，一点暖和劲都没有。
这。
太恐怖了。
“陛下，臣自感身心俱疲，无力为国事分忧，欲想卸职归养。”
叶首辅身体抖若筛糠，惊恐道。
身为儒家人。
却要掘儒家坟墓。
实难做到啊。
“叶相！”
朱由检盯着叶首辅，凝声道道：“朕最后一次问你，你决定要卸职归养吗？”
卸职归养。
朱由检已经听了太多次。
已不想再听下去。
再执意请辞。
那。
就不再挽留。
只是。
东林遗留的孽债。
不会就这样结束。
警告！
赤裸裸的警告。
叶首辅忽然有种刀剑临身的刺痛感。
直觉告诉他。
回答是。
将会死！
不仅他会死！
连带着叶家满门一个跑不掉！
是成为儒家掘墓人，还是满门抄斩，成为了他要选择的事。
“臣一时恍惚，说出无心之言，望陛下恕罪。”
叶首辅跪地，苦涩道。
这一刻。
多想无牵无挂。
为儒家做最后的坚守。
可惜。
七情在。
做不到啊。
“方相！”
“臣在。”
“汝欲卸职归养吗？”
“回陛下，臣窃居内阁次辅之位，还未尝为国朝为陛下为百姓做件实事，暂不愿离开。”
方次辅肃声道。
目睹了首辅大人请辞的下场。
即使刚才真有跑路的想法，现在全抛在脑后了。
与圣人世家敌对，最多被儒家除名，被万千读书人唾弃。
又不会掉块肉。
与陛下敌对。
首先面对两厂一卫，尤其是东厂。
现在像红眼饿狼似的想要在陛下面前表现立功。
恐怕到时候方家满门上下连个完好尸首都难寻。
“刘阁老，你呢？”
“回陛下，陛下交代臣的“清丈田亩，还地于民”国策尚未进行，臣没有完成之前，哪怕是死，也不愿离开。”
刘阁老恭声道。
从未起念离开。
关乎民生的事没做完离开，死了也不会瞑目。
“何阁老，你呢？”
朱由检眼神转向何阁老，皱眉道。
暖阁内剑拔弩张。
而何阁老却在坐着发愣。
不知在想些什么。
魏忠立刻上前，轻轻唤了两声何阁老，见没反应，稍微扯了扯其衣袖，才使其回过神。
“臣御前失仪，望陛下恕罪。”
何阁老跪地，忙不迭道。
沉思。
真不是装的。
“何阁老可否告知朕，汝适才在想些什么？”
“回陛下，臣适才认真思考了圣言，结合臣所见所闻，才知圣贤书，于民而言，多是无用。”
何阁老额头碰触着冰冷地板，叹息道：“学识，自古以来掌握在士族手中，普通百姓，少有接触的时候。
国朝目不识丁者，何止九成，但依然可以悠哉悠哉过完一生。
臣以为，于百姓而言，只需要记住礼义廉耻善恶即可。”
“那卿以为圣人世家如何？”
“臣无合适话语回答圣问，但臣记得庄子曾说过“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臣以为，圣人尚且不容于世，况圣人世家乎。”
“那卿可有卸职归养之意？”
“臣无此意！”
何阁老狠狠摇头，眼角滑落一滴血泪，沉重道：“臣请陛下，赐臣一把天子剑，以绝圣人之后！”
此刻。
何阁老记起了过往一切。
包括老师曾教给他的“圣人的书、圣人的话，是拿来读的，是拿来看的，拿来办事，是百无一用”。
既然是百无一用。
那么如此推崇对国朝有何益处？
或许。
毁掉儒家的虚名和地位，才真的能使圣人学问发挥真正的作用。
道德、礼仪。
应在世人中宣扬。
可不需要圣人世家去宣扬。
绝圣人之后。
使得大盗死绝。
对国朝而言更好吧。
“卿欲主持“废除八股，改变科举”的国策？”
朱由检惊诧道。
这回答。
着实是没想到的。
“回陛下，臣欲为天下学子打破桎梏，望陛下成全。”
何阁老正色道。
千年了。
科举。
该结束了。
圣人世家。
也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