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函打开。
叶首辅和何阁老先后过目。
眉头相继皱起。
内容有四点。
一,女真族覆灭。
二,请求暂缓捷报传入宫中时间。
三,两厂一卫在为沈炼争取一丝生机。
四,锦衣卫愿意欠内阁一个人情。
“君美,你怎么看?”
叶首辅沉声道。
充分发挥出上官的好处,在事情没考虑周全前,让下属官员先发表意见。
“从我内心来说,并不想参与到此事之中。”
何阁老摇摇头道。
锦衣卫也好,东西厂也罢,其实是陛下养的鹰犬。
那么。
陛下拥有着处置鹰犬的一切权力,内阁,是无从置喙的。
掺和进去。
不仅落不到好,还可能惹一身腥。
锦衣卫的人情。
是个很大的东西,即便是六部尚书级的朝廷命官,都愿意花代价去争取。
但对内阁阁老来说。
有害无益。
传出去。
朝廷重臣与陛下鹰犬暗通款曲,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
叶首辅点点头,表示认同道:“那我就回绝锦衣卫的请求了。
此事,就当没发生过,等军方捷报或者内阁捷报抵达京城后,照常入宫汇报。”
“回绝可以,不过,那沈炼,似乎可以救一下。”
何阁老沉吟道。
锦衣卫的势力。
虽说只有陛下、魏忠和沈炼才知道到底有多大。
但坐到这内阁阁老的位置,已然有点感觉了。
就比如密函中覆灭女真族王庭的事,在描写覆灭过程中,魏代指挥使使用的春秋笔法,一笔而过。
但隐约能感受到锦衣卫从中起了大作用。
这可是国朝的死敌,异族啊。
锦衣卫都能搞出大事情。
可见其树大根深。
如此存在。
其详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且,不能由阉人长久掌控。
纵观朝廷之大,除非陛下亲自担任锦衣卫指挥使,不然没有比沈炼更合适的了。
虽然沈炼被下狱的原因,陛下并未告知内阁,但沈炼,绝非滥用职权、贪赃枉法的罪名。
不是根本性的错误,就能改。
内阁捞一下也无妨。
“嗯。”
叶首辅颔首道。
对沈炼。
是比较熟悉的。
做事认真,一丝不苟,就是过于小心,还喜欢卖弄个小聪明。
这恐怕与之前阉党权倾朝野有关系,毕竟,那时的锦衣卫,处处受到阉党的打压,快没办法活了,再不小心翼翼,骨头渣都能被吃掉。
总的来说,能试探性救一下。
“内阁怎么捞?”
何阁老虚心请教道。
多年共事经验,在涉及到帝王家的事时,一切决定交由首辅大人,是最好的。
“简单,之前内阁不是收到诸多参魏忠的奏折吗?”
叶首辅没有推辞,驾轻就熟道:“君美,还能找到吗?”
“是有,那时陛下正在气头上,内阁没敢往上递,就全保存起来了,到现在,怕是有三大箩筐了。”
何阁老回忆了下,嘴角抽搐道。
自从陛下登基后,锦衣卫到处抓人,开始展威。
国朝各级衙门缺人少员的,积累了很大的怨气。
可惜各个罪证确凿,各级衙门再不满也只能忍着。
但是。
心底总想给锦衣卫挑挑刺。
而沈炼被下狱,魏忠坐上锦衣卫代指挥使之位后,就不一样了。
各级衙门以“国朝从未有让阉人管辖锦衣卫的先例”、“魏忠统领的锦衣卫肆意妄为”为由,想让锦衣卫造成无人指挥的局面,来削弱锦衣卫带来的压力。
于是。
纷纷往京城送奏折。
当然。
光靠这仇恨,很难形成如雪花般奏折入京的景象。
这其中,少不了有心人的煽动。
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
无数人在盯着。
文官在盯着。
军方的一些宿将,祖大寿、毛文龙,洪承畴,包括赋闲在家的袁崇焕,皆也想试试。
原因很简单。
在之前六部之兵部增补名单中,朱燮元、曹文诏和卢象升新兴军中小将的破格提拔,代表了陛下对这旧一批武将们不再感兴趣。
而军中。
孙承宗稳坐第一把交椅。
国朝全军上下就没有不信服的。
本来。
宿将们觉得孙老元帅年纪大了,再等等,等孙老元帅退下去或者一些不好的事发生,总归有个盼头。
但万万没想到。
陛下直接让小将孙传庭,成为蓟辽督师,拎着天子剑训练了九边十三镇的军士,并且,训练的特别好。
以军方特有的传统,这些接受过孙传庭训练的军士,皆能算是孙传庭麾下之士。
再加上。
孙老元帅,对这孙小将尤为看重,在北征中,令其成为了主将。
俨然一幅军方元帅传承序曲的模样。
军方之路。
一眼能看到头。
军方宿将们,不约而同地有了换个衙门生存的想法。
这空缺的锦衣卫指挥使之位,自然引来众多垂涎。
“把这些参魏忠的奏折,全部送入宫中,以向陛下说明,朝野上下对魏忠担任锦衣卫指挥使的不满,内阁备受压力,请陛下垂怜降下圣意,明示内阁该怎么做。”
叶首辅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疲惫道。
揣测帝心,太难了。
“这是在向陛下施压?”
何阁老惊诧道。
把内阁的压力扔给陛下,这不变相在向陛下施压吗?
首辅大人,您好勇啊。
“别胡说八道!”
叶首辅一惊,冷汗都下来了,没好气道:“因为锦衣卫指挥使之位空缺的事,朝野上下人心浮动。
朝官们做事时心神不宁的,内阁只是请求陛下,降下个章程和定调。
不论这定调是什么,只要是陛下的圣意,内阁就坚定无误执行。
哪怕让魏忠去掉那个“代”字,真正成为锦衣卫指挥使,开创国朝未有的阉人掌控锦衣卫先河,内阁也会毫不犹豫推进。
这是请圣意,不是逼宫,君美,懂?”
特孃的。
出个捞人的主意。
差点把九族之命搭进去。
“哦!”
何阁老好像很失望的样子,咂了咂嘴道:“那我入宫代内阁送奏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