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
孙传庭略显尴尬。
私下授意使节团挑起战火。
终究。
是被老师知道了。
更难为情的是。
连患有病恙的事,也被老师得知了。
“老师,我不想离开战场!”
孙传庭摇摇头,将尴尬和难为情抛到脑后,与老师对视,坚定道。
出了国朝,方知天地之广阔。
对此。
只有将之纳入国朝疆土,才会心神通达。
“伯雅,为师的想法,你该明白的。”
孙承宗注视着倔强的门生,似是在看执拗的儿子,无奈道。
师徒如父子,不外如是。
“我有信心撑得住!”
孙传庭没有退让,沉声道。
杀意、嗜血,只会让他在战场上,更加清醒。
对战事指挥来说,益处无限。
弊处…
越发沉迷那种清醒感,无法自拔。
以及,共情等情绪,逐渐减弱或者消失。
这些。
对一位合格主将来说,依然是有利的。
诗曰:一将功成万骨枯。
太多的情感共鸣,反而是拖累。
“伯雅,杀戮,会让你迷失自我,会让你变成怪物。”
“我不怕!”
“杀业多的人,是天谴修罗,注定不为人世间所容,也不会长寿。”
“若能佑我朝百姓再不经战事,我甘愿化身修罗,若不为世人理解,那便孤身一人,若命数将尽,试一试天高又如何!”
孙传庭神色如常,平静道。
而在其身后。
一股无形之风,充斥着杀意和嗜血,在呼啸。
从此。
再不做掩饰。
纵使背负病恙,亦敢对天地亮剑!
“伯雅,你还年轻,不懂寿命之珍贵,不懂将入勋贵的自重。”
孙承宗色变,苦涩道。
这门生。
心气竟比天高。
可是。
以之前的军功,待返回国朝后,国公有望。
届时。
作为国朝新勋贵阶层的第一人。
得到的荣耀、声望、权势等等,是无穷无尽的。
虽说陛下取消了国公“与国同休”的特权,可对有功者和有功者的家族,好处多到难以想象。
将入勋贵,应当珍惜身体,尽量延长寿命,以保证圣眷的延续,家族长盛久安。
这么浅显的道理,门生怎么就想不通呢?
“老师,成国公、沐国公等国公的教训,还不够吗?”
孙传庭洒然一笑,摇摇头道。
世人啊。
皆重名利,皆重家族。
这无错。
但要分情况。
当今陛下,是眼中不容沙子的皇帝。
以军功马上封侯,获得权势、声望、钱财,尚可。
但想将这些传给子孙后代,只有钱财能传一二。
权势、声望,再想传,就是取死之道了。
可这些。
即便是老师这么聪明的人,却看不透,或者说,不愿意去看透。
所以。
勋贵阶层,不入也罢。
于他而言,哪怕是封为国公,也只是多个名号,不会拿去多事。
待死后。
还给陛下,还回国朝。
儿孙,自有儿孙之福。
这一世。
清清白白的来,清清白白的走,不给国朝留后患,不增加可能欺压百姓的人,就够了。
“是我着相了。”
孙承宗百感交集,叹息道。
人啊。
年纪越长,越想为儿孙多做点事。
明知陛下的心迹,亦想试一试。
以期待陛下能有一丝怜悯,容许家族传承而不衰。
“师妹参与国朝选妃,是老师的意思吧?”
孙传庭看似在询问,实则确切道。
师妹。
指的是老师小女孙南乔。
入宫秀女之一。
一旦在遴选中出位,陛下的后宫,势必会掀起波澜。
若被选为后宫之主的皇后,依靠着老师,和他这位师兄在军方的地位,其余妃嫔,估计连一点争心都没有,稳如泰山。
若被选为后宫贵妃,在名义上,是低了点,可真面对皇后、皇贵妃时,也不必太过在意。
若被选为普通妃嫔,依后宫中的规矩,见面要先行礼。
到时候,看看哪位皇后、皇贵妃、贵妃,敢受这位娘家权势滔天“妹妹”的礼节?
而且。
这只是暂时的。
等到以后有了龙嗣后,在太子之位争夺上,可以预见斗争激烈程度远超过往皇权争夺。
故而。
要想后宫安稳。
师妹要么没有被选入宫中为妃,要么,就是皇后,或者两位贵妃之一。
“嗯。”
孙承宗没有否认,点点头道。
之前就想好了,等他故去后,家族的事,不交给儿子,交给门生决定。
一些安排,自然无需对门生遮掩了。
“老师欲与叶家争高低?”
孙传庭以怪异眼神看着老师,嘴角微微抽搐道。
朝廷中。
叶首辅的例子是现成的。
文官之首,一门三杰,还有一位皇贵妃,毋庸置疑的,国朝第一家族。
但看看,这是叶首辅想要的吗?
躲都躲不及!
以他之见,若师妹这边被选入宫中为妃,那边老师的几个儿子,自己的这些师弟们,就入朝当起了大官。
叶首辅的儿子中,还有个“小疯子”叶成章,能给家族遮风挡雨。
老师的家族中,“小疯子”那样的人物,是一个没有,反倒都是“小阁老”那样的蠢货。
难道。
老师是嫌弃家族过的太滋润了,想体验下灭门的刺激?
“当然不是!”
孙承宗脑袋摇的像拨浪鼓,解释道:“南乔的眼光,高了些,我才想让她去选妃试试。”
闻言。
孙传庭醒悟过来。
是误会老师了。
他的这位小师妹,国色天香、蕙质兰心,很是优秀,且受到家风影响,是个怀有巾帼不让须眉想法的女子。
对一般男子,丝毫不假以颜色。
媒婆把门槛都踏破几个了,小师妹也快二十的人了,还是没有出阁。
虽然以老师的身份和家族,别说把女儿养到二十,就是养到五十,养到一百,也没什么。
但是为人父的,哪个不希望女儿能有个完整的人生,有个真正能陪女儿一辈子的人。
可怜天下父母心。
总而言之。
送孙南乔选秀入宫,并非是想成为国朝第一家族,或者想成为外戚。
“欸!”
孙传庭叹了口气,双手一摊道:“老师照常上书军方事宜和为我请罪事宜,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话音未落。
“咚~”
“咚咚~”
敲门声响起。
北原省锦衣卫主事千户满脸笑容走进。
“给孙帅、孙将军道喜!”
“愁有千万,喜从何来?”
“国朝大使李自成,正押着蒙元族八千万两纹银赔款,朝着北原省回来,同时,锦衣卫找到了大元遗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