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承诺。
气氛陡然缓和了些。
但让彼此之间再坐下聊什么,显然是做不到了。
“告辞!”
萧阁老拱了拱手,率先离开。
叶首辅、何阁老随后转身,没有打招呼,坐轿离去。
不过。
沈指挥使知道,三位阁老都没有回阁,而是返回各自府上。
因为。
家族中部分先行家眷,将于今晚抵达京城。
其中。
叶首辅的长孙临风,正是之一。
……
首辅府。
叶福领着人,在阖府上下洗洗清清,挂上了些喜庆的大红灯笼。
一,是迎接小小少爷的到来。
二,是为纯惠皇贵妃出嫁的预演。
风风火火,热热闹闹。
夜幕降临。
烛光亮起。
温和且柔美的光线,为不远千里而来的游子照亮心中的港湾。
打更的更夫,敲响了铜锣,用着破锣嗓子喊着更。
“小小少爷快到了,吩咐厨子,快将白鱼下锅,陛下赏赐给老爷的鲥鱼,也下锅两尾!”
叶福正站在门前石狮子处,半睡半醒休息着,听到更声,顿觉疲倦尽消,精神抖擞安顿着事务。
小小少爷。
与老爷饮食习惯相差无几。
爱吃鱼。
但比老爷更精细些。
有着不是时令不食的进阶习惯。
五月吃白鱼。
府中自然是备着的。
而鲥鱼。
本该是四月吃,但却是出了名的鲜,这才五月底,勉强也算时令鱼。
只是肉质略差一点。
无伤大雅。
想必小小少爷会是喜欢吃的。
“啪!”
“啪啪!”
鞭子抽打马屁股声音传来。
由远及近。
目之所及。
一位翩翩少年正驾车而来。
叶福满脸堆笑,迎上前去。
“欢迎小小少爷回家。”
“福爷,好久不见!”
门前寒暄。
总是简单的几句。
入府。
及至正厅。
餐桌上。
清蒸白鱼、酒酿蒸鲥鱼,和两道新鲜时令蔬菜的清炒,已摆放整齐。
尽管十数天没吃好。
叶临风还是没有立刻坐下,反而,四下打量了会,发问道:
“福爷,怎么就一双碗筷?”
“回小小少爷的话,老爷在晚间用过了,让您吃饱喝足,洗去风尘后,去书房一趟。”
叶福笑了笑,解释道。
实际上。
是老爷依然没做好与小小少爷见面的准备。
怕见到孙子,想起死去的大儿子。
不得不说。
适才在府外,烛光昏暗没看清。
现在,灯火通明的,细细看来。
小小少爷的相貌,与曾经的大少爷,越来越像了。
“嗯。”
叶临风了然,立刻结束这话题,将目光落到菜肴上,轻声道:“把这道鲥鱼撤了吧。”
“啊?”
叶福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歉意道:“府上的厨子,是比不上老家的,糟蹋了这尾鲥鱼,也影响了小小少爷的兴致,待会,我会亲自去教训的。”
“福爷爷多虑了,这道鲥鱼,光是看上去,就知道色香味俱全,是难得的美味,厨子做的,已很好了。”
“那小小少爷您?”
叶福疑惑道。
这道鲥鱼的味道,他当然清楚,无可挑剔,但小小少爷说什么,肯定就是什么。
这既说撤菜,又说美味,着实是把他搞糊涂了。
“是这鲥鱼本身的问题,此鱼,有毒!”
叶临风摇摇头,轻笑道。
闻言。
叶福差点要跪。
“小小少爷,这不是想害……”
“福爷爷又误会了,我说了,是这尾鲥鱼本身的问题,非是人为,或其它。”
叶临风很是无奈,补充道:“我从长江游医那得知。
鲥鱼,是长江三鲜之一,但出水即死。
而南北直隶之间,相隔两千余里。
为了保证鲥鱼的鲜味,负责运送鲥鱼的官员,以冰船做载。
冰船上下两层全装着冰。
为了让冰块尽可能少的融化,除了在全船加盖遮阳之物外。
对船工们的伙食,甚至都有严格要求和限制,不可动火。
一日三餐,只能吃生鸡蛋,饮酒,以冰梅汤解渴。
而鲥鱼。
还有道保鲜设置。
那就是将鲥鱼装在铅盒子中,盒内再装上凝固的猪油,外面再用层层叠叠的冰块冻封起来。
游医讲,这种鲥鱼运到京城后,在鱼身中会诞生某种毒。
人少些食用,只会觉得头晕乏力,食欲不振。
再多些食用,会出现皮肤苍白、心悸心慌,连喘气都困难。
但不论食多食少,都会影响智慧,以后府上,就少食些鲥鱼吧。”
“原来如此!”
叶福连连点头,记在心里。
对小小少爷的话,没有半点质疑。
尽管有无数可反驳的地方,譬如说鲥鱼官给皇帝吃毒物,会不会被诛九族,国朝名相张居正酷爱鲥鱼,依然执掌乾坤,这般的话,全部忍住。
“小小少爷,要不,再给你添个菜?”
叶福见小小少爷落座,仅有三道菜,不忍道。
着实是寒酸了。
“不必了,三道菜,一碗米,正好八分饱,够了!”
叶临风挑出鱼刺,拒绝道。
人。
不能吃太饱。
尤其是晚上。
对此。
叶福虽说心疼,但只能照办,为小小少爷勤添着茶。
“福爷爷,别忙了,我晚上,不怎么喝茶的。”
叶临风端起茶碗,又放下,苦笑道。
晚上。
也不能喝太多茶。
不然。
容易睡不着。
“嗯!”
叶福身体一僵,放下茶壶,讪讪站到了一边。
今晚。
好似什么都不对,处处惹小小少爷的厌烦。
“福爷爷,坐下来,咱们爷孙俩聊聊。”
叶临风放下筷子,并着双指,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示意道。
初来京城,未见爷爷,先和福爷爷聊聊,也是好的。
“我是下人,您是主子,都坐着,不合适。”
叶福摆摆手,恭敬道:“什么事,您说就是了,老奴在听着。”
“福爷爷,您侍奉我爷爷几十载,不论是京城这,还是老家里,全是您在管着,家族上下,谁敢把您当下人,坐吧!”
“真不合……”
“我说坐下!”
“是。”
叶福奉命而坐,不敢完全坐实,上身微微前倾,腿脚绷直,随时都能起身。
那模样,显得又滑稽又局促。
“福爷爷,这样就对了嘛,今天,我们不是主仆,闲聊几句。”
“小小少爷想聊什么?”
“锦衣卫密使的待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