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到了皇后宫里,左右寻找都没发现皇后的人影儿,却在主殿的角落看到了穿着一件碧色长袍的皇后。
帝后二人年少夫妻,在浅邸的时候,皇后也常穿着一身长袍。也不是什么名贵的布料,但却胜在也家常舒服。
后来,皇帝登基,皇后入主中宫,从那时起,皇帝便再也不曾见过这般穿着的皇后了。这一眼,像是一眼万年,却又像是穿越了时空。
“阿初,你怎的在这里?我找你好久都不曾见你。”,皇帝想伸手去拦皇后,却被皇后哀戚的神色所惊吓住,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听着皇帝充满兴致的声音戛然而止,初宜室才转身站起,面露哀思的颤声说道,“陛下,您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今日是鸿儿的祭日啊!臣妾至今都记着他小小的一团,在臣妾怀里身子逐渐变凉。”
皇后口中的鸿儿是中宫长子,但就是因为皇帝一句要立中宫长子为太子的酒后狂言。
在第二日,这个还没足岁的孩子就死在了自己的小床上,没有证据能够指证小皇子是被人谋害的。甚至因为小皇子死在了太后宫里,对外也只能称小皇子是患了急症去了。
初宜瞧着自己的夫君,瞧着这个天下的王,他越来越像这个天下的主人,越来越像一个有谋略的君王,可却唯独不再像她的丈夫。
皇帝听着皇后的质问,他突然又一次想逃离。在当上皇帝以后,除了大封潜邸旧人以外,也在宫中封了些后妃。各色的女子都有,只是皇帝自诩不和上皇一个样子,他敬重自己的发妻,也乐意给皇后体面,后宫人数连上皇时的一半儿都不够。
他有温柔乡可以解乏逗趣儿,在中宫长子病逝后他也曾难过过,只是,他正值壮年,只要他想,有无数的肚子里可以爬出他的儿子。又加上鸿儿的死和他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就导致皇帝不愿意面对这个事情。
皇帝把皇后视为后宫第一忠心的可人儿,可是自从长子去世以后,皇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承恩侯夫人进宫劝过以后,皇后平日里倒是和潜邸时候一样,甚至比在潜邸时候还要得他心意几分,只是今日又像当初鸿儿去了以后一般疯魔,这就让皇帝很想逃离。
“皇后,鸿儿已经去了,我们还年轻,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你放心,朕的长子一定会是你的亲子。”,皇帝瞧着皇后哭得凄婉,便忍不住伸手将皇后揽在怀里,柔声安慰道。
只是在皇帝怀里哭的凄婉的皇后却在皇帝怀里勾起了一个清冷的笑,沉醉在皇后终于服软了的美好幻想中,皇帝自然不曾注意到皇后的笑。
林海跟着上皇身边的管事太监德全到了上皇退居的清扶宫,便瞧着上皇正逗着一直画眉。身边还放着一本林海不曾见过的书册。
定了定心神,林海才揭起衣摆,朝上皇拜下,口中说道,“罪臣林海有辱皇命,请陛下责罚。”
上皇倒像是不曾听到林海说话一样,就一直逗着那只画眉鸟儿,林海就在汉白玉地板上维持跪姿维持了有两刻钟。
一刻钟之后,上皇才挥手示意小太监把画眉鸟带下去,然后又给德全示意,让他去扶在地上跪着的林海。
林海的身体一直不好,虽说后来有花枝帮忙调理,可是维持一个拜姿一刻钟还是很难。
在被德全扶着起身的时候,林海的双腿都在抖,眼前也有些黑。心知是在来清扶宫路上服下的花枝的药生效了,林海便放心的向前扑去,顺便还喷了一口血。
瞧见林海吐了一口血,德全有些吃惊的低呼一声,太上皇瞧着林海都吐血昏迷了,也是难得的皱了眉头。
派小太监们去请太医院院首,又让德全带人把林海安置在清扶宫偏殿。在等太医来的时候,上皇有些烦躁不安的一直走动。
在太医给林海诊治的时候,上皇坐在炕桌旁有些不虞的在炕桌上用手指敲出了一些不成节奏的规律。
德全在后宫呆了大半辈子,见过的人血比吃过的鸭血都多。但今天林海晕了让他惊呼出的原因就是他没想到一个正值壮年的大臣能够因为跪了两刻钟而吐血昏迷。
当朝帝王都很注重大臣的体魄,文臣也多数都会骑射,这在亭子里跪个两刻钟,哪怕是后宫的妃妾也不会晕厥,更何况是一个当朝文臣呢?
德全在心里胡思乱想的时候,太上皇心中自然也有计较,他罚跪林海,一方面是在惩戒林海在雍城的办事不力,另一方面就是在验证甄家的话的真假。
如果说十年前,他会毫不犹豫的信任甄家,毕竟甄家一族都是靠着他这个上皇讨生活。放在林家的羽卫在他在位时算不上什么,那只是一支实力尚佳的护卫队。
但如今新旧争斗不休,新帝的心越来越野,但这只刚刚长成的小崽子也的确是坑掉了上皇手里的许多牌。如今,这羽卫也算得上上皇手里的不可缺的牌。
按照甄家给上皇报回来的信儿,大体意思就是林海拿羽卫作了敲门砖,叛变投靠了新帝。
但按照林海以及羽卫余部传回来的信儿,这个事情却是甄家想要把控扬州盐税,所以设计针对林海。林海本人和家中亲眷也被甄家下毒毒害。
在今日见到林海之前,太上皇也曾想过,这无非就是甄太妃想让自己扶静儿登基,所以让甄家弄的一些小打小闹罢了。女人嘛!不懂事儿自己愿意惯着林海委屈些也就罢了。
但把林海一个超三品大员毒的连跪两刻钟都吐血昏迷,这不是把这个天下都当他甄家的了吗?
年岁大了,上皇对于小辈儿也都有仁爱之心。这次雍城的事情林海虽然办事不利,但羽卫也从中得到了教训。自己也可以借着这次事情把羽卫从林家接手回来,一切都算的上是顺利。
可是林海现下的情况却让上皇有些压不住怒意,林海办事不利,他可以罚,甄家有些小聪明,也左不过是自己手里的玩意儿,但他们竟然敢毒害三品大员,这是还没把静儿扶上皇位,他们就先把自己当皇帝了?